烏龜也會飛 第12頁

一想到此,她眼底微黯,嘴角的愉色為之下垂,後來那幕染血的畫面非她所樂見,在那之後她失去摯愛的親人,留下了遺憾。

「想?」鳳姊兒冷嗤了聲,「憑他也配,老爺子的位置不是每個人都坐得穩的,他那點斤兩連骨頭都啃不起,還妄想喝湯吃肉。」不知輕重。

「別怨了,鳳姊兒,人家也付出代價了,難道還向死人討債不成?」得饒人處且饒人,死者為大。

鳳姊兒艷唇一整,勾起小指倒撓眉。「但他兒子還沒死,有消息傳出他打算為父報仇,重整旗鼓東山再起,找當年的關系人討回公道。」

「他能找誰呢?不全死光了……」等等,外公?!

喬品真眉一沉,橫豎不離愁。

「你呀!不要忘了你才是重要人物,全老頭的失敗是因你而起,他錯估了有多少人肯為你拚命,即使用命去換也要保你周全。」她語氣有點酸,妒惱地心一揪。

斑天隱就是那個死不足惜的笨蛋,一次又一次地擋刀擋劍,以身喂子彈從容就義,最後連命都給擋掉了。

她怨他的無情,也怪他太多情,雖然他們的愛都沒有錯,只是放錯了對象。

「喔,那還好。」她松了一口氣,揚笑挑弄杯中裝飾的甜釀櫻桃。

「什麼還好?你知不知道其中的嚴重性,他要對付的目標是你耶!」瞧她漫不經心的樣子,真讓人覺得不該多事地管她死活。

「熄熄火,我曉得你關心我,我會小心地喝水、小心過馬路,先左後右地瞧瞧有無來車再通行。」喬品真舉起右手保證,還俏皮地彎了彎食指和中指。

賣油的不怕火燒油庫,救火的頻頻喊燙。她這種散慢的態度讓人很灰心,挫敗得想推她幾把,看她還能不能了無懼色地安步當車,依她的步調慢慢來。

「你屬烏龜呀!大火燒到門口還悠哉地把頭一縮,當是鄰居在放煙火。」性烈如火的鳳姊兒抬手往吧台上一拍,朝嫻靜如蓮花的人兒咆哮。

周圍的人聲一樣吵雜,微暗的燈光閃爍,動感的搖賓舞曲被抒情女音取代,深沉的夜晚人性沉淪,杯觥交錯釋放出被理智壓制的獸性。

喬品真和鳳姊兒佔據了吧台的一角,沒人敢藉酒裝瘋上前騷擾,「嫉妒」酒吧屬于從前龍幫的勢力範圍,在道上走動的兄弟不會在此鬧事。

至少在店內出現幾個看來不好惹的男人後,內心蠢動的人會加以收斂,以防成為下一個發出豬嚎慘叫聲的圓形肉球。

喬品真大方地點頭,一點也不在乎被蓋上龜印。「你又不是不曉得,我打小就是這性情,急不起來。」

「沒有例外嗎?」鳳姊兒媚眼威脅地張大,似要給她當頭一棒,好敲碎她藏身的龜殼。

「當然沒有……」一張惡夢似的瞼浮現眼前,她冷不防地顫了一下,耳邊彷佛傳來嘰嘰嘰的鑽牙聲。

「怎麼了?你的表情像見到鬼,一副想跳起來的樣子。」

以干笑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她將一滴未沾的酒推向酒保。「對了,我好像還沒給小文紅包,大過年包個紅添添喜氣。」

喬品真一腳落地準備開溜,她可沒讓人嚴刑拷問的打算。

「沒說明白前不許走,你的神情讓人直覺有鬼。」她的動作一向慢條斯理,從沒這麼緊張過。

「沒鬼沒鬼啦!只不過被個牙醫纏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頻頻回頭張望,她余悸猶存,生怕那個人又莫名其妙冒出來。

不管是正常的上班時間還是搬家途中,笑容媲美太陽的牙醫先生總如同鬼魅般出現,露出兩排潔白的牙說聲嗨,搞得她變得神經衰弱,老是東張西望觀察四周,疑心他又躲在背後。

「而已?」一臉狐疑的鳳姊兒緊迫盯人,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小文,快來拿你的紅包,恭喜你又長了一歲了,新年新希望,天天都開心。」她回避問題的技巧愈來愈高桿了。

先前受驚尚未平復的朱雅文,因她的拍肩動作而惶恐一跳,倏地回過頭來,臉上猶帶恐懼,眼底殘存未干的淚滴,叫人不免心生憐惜地責怪鳳姊兒的殘酷,好好的女兒被她嚇得如驚弓之鳥,稍一輕觸便驚嚇不已。

不過濃妝艷抹的鳳姊兒並無愧疚,神情自若的蹺起修長美腿,把女兒的苦難當成提前學習社會經驗的機會,讓她了解何謂人生的黑暗面。

「你母親是瘋子,別理她,她這人是巫婆轉世,見不得別人好過,你就乖一點別和她爭,免得她又蝴蝶滿天飛。」變態。

「謝謝……真姨。」朱雅文收下紅包袋,抽了抽鼻子。

「不謝,不謝,外面野狼多,鳳姊兒的顧慮也是對的,雖然你心存善念不傷人,但不保證別人個個是好人,有些人的心腸比你媽還惡毒……」

咳!咳!這是什麼爛比喻,居然把她和一群人渣混為一談。非常不滿的鳳姊兒清清喉嚨,冷視毫不客氣的誹謗者。

「嗯!我明白。」眼淚一止,朱雅文瞟了偷覷她的母親一眼。

其實她也知道媽是為了她好,怕她被人騙,如果媽也像真姨一樣跟她講道理,分析外頭的危險給她听,或許她還能冷靜地接受規勸。

可是她老當她是小孩子,一不順其心意便大發雷霆,措辭嚴厲不留情面,好像她說的才是對的,別人做什麼全是錯誤的。

「你明白?你倒是挺會做人的,我說上老半天你甩都不甩,還當我在唱大戲,怎麼你真姨一開口就成理了。」到底誰才是她的媽。

母親的諷語讓朱雅文雙肩微縮,瞪大了雙眼怨視。

「干麼,想把你女兒打入十八層地獄呀,你語氣不能和緩些嗎?孩子是你肚里分出來的肉,你總要善待自己吧!」看來她得常來走動,免得哪天這對母女舉刀相向。

「等你做了媽以後再來批評也不遲,沒事你可以走了。」扯不下臉承認自己的言語過于刻薄,鳳姊兒不客氣地趕人。

「不會吧!氣量這麼狹小。」听不進諫言。

她獰笑地把人推出去。「你今天才認識我嗎?」

喬品真錯愕地站在刺骨的寒風中,表情有些呆滯,難以置信她也有被趕的一天。

掀動羽睫凝望無星的夜空,閃爍的霓紅燈將她的身影淹沒,獨自走在黑夜鋪成的道路上,她思索著該如何改善她們母女倆的相處之處,渾然不知身後的地面上多了幾條曳長的人影。

第五章

「品真,小心。」一道黑影倏地撲向兀自發呆的喬品真,將她抱離棍棒齊落的位置,以極其敏捷的動作拉著她就跑,讓後頭以為萬無一失的偷襲者怔仲片刻,忘了要追上他們。

今晚喝了點酒,商左逸一時興起,學詩人的浪漫在風中散步,想學李太白摘月偷星,看能不能瓖成求愛寶戒,成功地追到伊人。

罷發現那群黑影時,想起搬家時前呼後擁的一大票人,他把尾隨其後的身影當成其中幾人,心里暗自好笑這小妮子真像黑道千金,出入都有兄弟隨行。

直到車燈閃過,他才察覺不對勁,那一根根幾乎拖地的長條狀物居然是木棍,而且越走越接近她身後,好像打算直揮而下。

剎那間,酒氣全消,哪容他多做他想,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先把人安全救下再說。

靶謝老母的安排,強迫他和名門小姐相親,還一直強灌他酒,不許他太早離席,所以他才會在外逗留,要不然錯過驚險時刻,後果堪虞。

「呼!呼!呼!我快喘不過氣了,你……呼!呼!要跑到什麼時候。」好歹也顧慮她人小腳短,沒法和他那雙長腿競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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