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並不完整。」有時是片段,有時像連續劇,有時只是一個畫面。
聞言,她略感失望地松開。「那你記得多少?」
說不遺憾是騙人,縱使結局令人感傷,但在那一段時光里,她是快樂的,而且被寵愛,一心沉溺于愛的懷抱。
看到她微黯的悵然神色,羅劭然輕柔地抱著她。「我剛被妳引誘的前期。」
「什麼引誘,分明是你……唔!你的手……拿開……」惡魔,這樣她沒辦法講話。
「不行,寶貝,妳的身體在呼喚我。」
「天……天亮了……」
黎明的光線照滿一室,晨起的鳥兒停在枝極間整理羽毛,送羊女乃的腳踏車由遠而近,老農夫赤著腳走過泥濘的足音隱約傳來。
一天的開始也象征欣欣向榮,同時沈家的活動就要開始,教瑜伽和皮拉提斯的王美霞正在洗臉上妝,沈助本要到廟口找老友下棋,上學的沈人人……
「天亮了才能看清楚妳的美麗。」
曙光初現的黎明早已光耀大地,紅紅日頭爬上樹梢,而奮戰中的男人仍不知疲累。
「你……你到底在笑什麼?不要一邊看著我一邊笑啦!」讓人感覺好不自在。
沈舒晨坐在她心愛的計算機桌前,努力地想完成不小心被她刪掉的稿子,小花編輯的聲聲催稿宛如魔音穿腦,如影隨形地在耳邊圍繞。偏偏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寫過的內容忘個精光,主線鮮明的故事情節全泡在攪爛的腦汁里,她信心滿滿的進度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他,這個像土匪的男人還來攪局,不時踫踫她的頭發,模模她的臉,以腳尖頂頂她的腳踝,明擺著干擾她,不讓她把時間放在工作上。
「吃得很飽,謝謝招待。」羅劭然很刻意地拍拍平坦小月復,語帶暗示。
倏地,她雙頰飛紅。「不要說些引人誤會的話,你不用做點正經事嗎?」
「思想邪惡,三餐進食本是正常人的行為,何況我的正經事就是妳。」他說來自然,毫不忸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開發案呢!還有公司的事不必處理嗎?日理萬機的大總裁怎能一直待在我們這種小地方。」有他在,她的稿子永遠也寫不完。
肩一聳,他故作無謂的說道︰「一間企業若靠我一人獨撐,底下那些人都該羞愧切月復了。」
其實他暗地里已將開發案轉型,沈父曾說過的一段話讓他無法忘懷,看著兒子開心的笑臉,香火鼎盛的月下老人廟前虔誠的信徒,以及在老榕樹下休憩、泡茶的老人,他的心境有了轉變。以度假為主的飯店他決定改成養生小區,以銀發族為銷售目標,青山綠水佐以寧靜的環境,相信會有不少高齡者願意來此養老。
沒有塵囂,沒有污染,沒有令人精神緊繃的壓力,只有清澈見底的潺潺溪流,還有孩子們純真的笑聲,伴隨綠油油的稻田。
但他沒告訴任何人,只在暗中進行,靠著一部筆電向外連絡,操控著運作自如的公司事務。
「可是你不回去真的不要緊嗎?就算你纏著我也沒用,我父親不會把辛苦半輩子的土地賣給你。」他把那些地當兒女般照顧,無微不至地稻秧植稻。
「妳認為我是為了土地問題才留下嗎?」霸氣的羅劭然微沉下臉,有些不快。
難道不是嗎?眸一垂,她在心里回道。「我們村子真的很小,不適合開發案,來來去去的外地人帶來的不是觀光利益,而是村民們不再淳樸,紅線村的單純、樸實將毀于一旦。」她不忍心從小生長的村落淪為觀光勝地,名牌轎車一輛輛地駛進,路面拓寬,土地變小,孩子們天然的游戲區被迫緊縮,綠色鈔票取代了善良的人性。
「妳只想到紅線村,就沒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我為誰而留。」只有她樂當鴕鳥,視而不見他的付出。
沈舒晨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澀。「你終究要回去那個吃人的大城市里,那里才是你的舞台,一展長才的天下。」
他不可能為她永遠留下,短暫的過客一如候鳥,季節一到便要展翅高飛。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又何必感傷呢!介懷在心令自己難受。
理智是這麼說著,但心卻一陣陣泛酸,雖然尚未分離,她已經開始想念相處的這段時間,忍著心痛不多做妄想,他是昂首闊步的公獅,不該讓渺小的她牽絆腳步。
「我不會一個人回去。」沒有她,他的生命是貧瘠的,荒蕪一片。
「什……什麼意思?」第一個沖進她腦海的想法,是他想帶走兒子。
「我要妳跟我走。」一說出口,他才知道橫亙胸中的窒悶為何,他要的就是她。
「嘎!什麼,我?」她錯愕的怔住。
「跟我走,晨。」羅劭然企圖用他的溫柔融化她。
「我……不……呃!我的工作……我沒辦法……」她好不恐慌,抓著椅背的縴指緊得泛白。
「妳可以為我工作,再當我的私人秘書。」他蠱惑著,不讓她由手掌心溜走。
驚慌的沈舒晨直搖頭。「不行,我做不來,我喜歡現在的工作。」
「沒日沒夜的寫稿,把身體搞壞是妳想要的生活?」他微慍地低吼。
「是的,寫稿讓我心靈平靜,天馬行空的幻想,我的世界由我自己創造,它讓我得到滿足感。」她是唯一的主角,操控每一位人物的喜怒哀樂。
最重要的是,每個故事都有個美好的結局,皆大歡喜,沒有人被犧牲。
「晨……」他有些不高興,冷著一張臉。
「我們這樣也很好呀!你想我的時候就來看看我,待個兩日再回到你的戰場,我哪兒也不去,就在紅線村等你。」她故做開心的表示。與其說是說服他,倒像在提醒自己,做人不要太貪心,擁有他的愛就是一種幸福,不能貪得無饜想要更多,他給不起她要的。
「哪里好,我一點也看不出來,妳當妳是我養的情婦嗎?」從未受挫的羅劭然動怒地說了重話。
「那我是什麼?」她低聲地說出放在心底已久的話。
「當然是……當然是……」他忽地語塞,話到嘴邊卻說不成句子。
他要她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有她在身邊他可以全然放松,心情平靜得不帶一絲噪聲,身心都能自然展開,毋需背負過多的期待與責任。
她在他心中佔據極重要的位置,因為有她,他才找回昔日的快樂,無庸置疑,他愛她,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深,深入骨髓。
可是他自始至終沒想過她的定位,他看得到她,聞得到她,模得到她也就足夠了,她擁有他全部的愛。
「不用為難了,我沒想過要向你要求什麼,老天給了我們相愛的時間就要珍惜。」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無法跨越。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他似乎遺漏了什麼,她的太過平靜讓他好……失落。心口抽痛的羅劭然知道有個地方不對勁,隱約間他看見一道在面前奔跑的身影,他在後頭追趕,而那人卻越離越遠,幾乎鐵了心不肯回頭。
他做錯了一件事,所以要失去……
不,她不可以走,她是他的,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留下她,他不能沒有她。
「劭然……不要這樣,你把我抱得太緊,我……我不能呼吸。」發生什麼事,他怎麼臉色死白,突然用力抱住她?
「晨,不要離開我,我愛妳。」他的記憶混亂了,低喃車禍前來不及挽留的一句話。
她蹙眉。「我沒有離開你,而且我愛你,你是我唯一愛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