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惜……」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怪在哪里。
正當秦獅欲厘清迷團時,一位四十開外的醫生已拎著黑色手提包進來,一眼就看清誰是病人。
「小朋友,你傷得很精采哦!」剛進來時,他已看見一攤被牛女乃暈開的血漬。
「精采?」這是哪來的蒙古大夫?該不是庸醫吧!打算折磨她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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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輕點,你想謀財害命去找他,我沒有……啊──你是魔鬼、你是撒旦,倒了一瓶碘酒……」
慘叫聲不絕于耳,事實證明阮醫生不但是庸醫,而且祖先肯定待過錦衣衛,下手又狠又絕情,冷血得枉顧傷患還有神經,消毒水沒浸棉花就直接滴在傷口上,而碘酒更是浪費地整瓶倒在大腿上順流而下。
謗據他的說法是方便省事,因為她穿著短褲的緣故,所以兩腿都有嚴重的挫傷和擦傷,一個個找傷口太費事,反正都需要治療,早點完成消毒殺菌的程序才不會發炎、潰爛。
瞧他說的是什麼鬼話,當她是沒受過教育的村夫野婦呀!幾分鐘的時間哪來的潰爛?他用的是硫酸還是水銀,腐蝕性高過藥性。
「阮醫生,你可不可以輕手一點,他離家畜還有一段距離。」淒厲的叫聲使人揪心。
阮正達微瞇起不可置信的眼。「你在替她心疼?真看不出來你還有人性。」
她,沒錯。
行醫十來年了,形形色色的病患接觸過不計其數,他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孩子,只是不了解一向認為女人是天下最卑劣生物的男人會為她心疼,進而說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話。
他要不是發燒過度就是精神異常,待會得順便檢查腦子是否長瘤,一反常態的言行通常是病發前的癥狀。
「放你的狗……我是怕他死在我車下,到時又是滿天瘋話。」他硬生生地吞下出口的髒話,不願污染「他」一雙探索的清眸。
他是沒人性,可是在「他」面前,卻莫名其妙地收斂惡形惡狀,不想嚇死「他」。
「喔,原來是你下的手呀!好好的一個人被撞得慘不忍睹,真是可憐的孩子。」嗯!腳有輕微骨折。
「不要亂用驚悚的成語,我還沒死。」本來不淒慘,醫生手一過,不慘都不行。
阮正達呵呵地一笑。「樂觀的小朋友,你知道我是醫生吧!」
醫生職權大過天。
「你在耍什麼陰險?要是敢拿我的傷口大作文章,我拿牛女乃瓶追殺你。」一听就知沒安好心。
「哇!秦獅子,你撞到一位天才耶!腦筋靈活得想死都很難。」他一臉知音難求的若渴樣。
眉頭一皺的秦獅不太高興他的「熱心」。「做你的工作少生是非,台灣的醫生非常多。」
意思是不缺他一人,隨時可替換。
「你對我的職業多少尊重些,小時候的你和現在沒兩樣。」一樣沒長進,未進化。
記者本能超越了疼痛,新聞性的直覺迫使藏璽璽沖口而出。「你認識這個粗魯鬼?」
「粗魯鬼?」
兩道男音同時揚起,一是忿忿然,一是忍俊不已。
「很不幸,我們是表兄弟。」他先處理輕微的傷口,至少大傷口已經止血了,稍後再進行大工程修補。
「他有兄弟……」她揚高了音量,好像听見狗會無性生殖般。「呃!他不是石頭蹦出來的嗎?」
「好問題,值得研究,待我回去翻翻族譜。」他故作沉思地點點頭。
「姓阮的,你還想活著走出去吧?」口氣陰沉的秦獅滿臉不快。
哼!兩人當他的面討論,要他無動于衷地看笑話似的,除非他躺在闔上的棺材里,從此不再有呼吸。
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該死地令人發火。
阮正達裝出害怕的表情。「別殺我,我只是賺你少少診金的窮醫生。」
「小丑。」他冷哼一聲,看向「他」一身的傷口。
不上藥還有完整的膚色,一上完藥像是調色盤,青青紫紫地布滿手臂和雙腿,額頭的一小塊傷痕涂滿凡士林,耳後一片淤血清晰可見。
「他」堅持不讓他檢視胸前和後背,一副防他侵犯的模樣抱胸戒慎,真想剖開「他」的腦子瞧瞧,到底裝了多少豆腐渣,寧要貞操不要命,他還不至于饑不擇食,連個受傷的小男孩都要生吞下月復。
雖然他很想這麼做,但道德感不允許,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同志傾向。
女人是很煩人卻少不了她們,他有旺盛的生理沒錯,但一直以來,發泄對象僅限于女人,不可能對同性有超乎尋常的,他不是同性戀。
全怪「他」長得太美才會讓他想入非非,等沖個冷水澡後就會降溫恢復理智,「他」是踫不得的男孩,清純、絕美的小男孩。他如此告誡自己。
「秦老板,接下來是高難度的專業領域。」故意消遣他的阮正達正清洗雙手。
秦獅還沒開口問,表情一變的藏璽璽捧著扭折的足踝往後一縮,兩眼射出驚駭和防備的目光。
「橫豎要挨個幾下,你躲也躲不過,我是在盡醫生的本份。」他盡量把口氣放柔,消毒一些看來心驚膽戰的器具。
好……好可怕,她緊抓身側男子的手哀求。「獅子頭,你別讓他靠近我。」
「你叫我什麼?」他的表情陰晴不定。
「獅……呃!阿獅哥哥,幫助殺人是有罪的行為,請拿出你的道德良心救助孤立無援的小落難者。」她會給他早晚三炷香。
「有人說我沒有良心。」他好笑的勾起唇,斜睨拿著針筒聳肩的遠房表哥。
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很遠,彼此的父母住得近又時常往來,因此兩人的交情才持續了三十幾年。
目前阮正達是秦家的家庭醫生兼心理咨詢師,不時上門走動接收些口水垃圾,光明正大地開立收據要他去繳費。
「就算你良心被狗咬了,是不是應該先對付那條狗?」她寧可自行上醫院治療,也不讓恐怖的屠夫動她一下。
被當成狗的男子露出森冷白牙。「得罪醫生不是件理智的事,尤其妳的命運還捏在我手中。」
「啊!秦獅,你快阻止他,我保證不到你家送牛女乃。」她戰栗地抓傷他手臂而不自知。
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他」出奇小巧的手指。「阮醫生,注意你的職業道德。」
「醫生也是人,誰叫她出言不遜,侮辱我崇高的犧牲精神。」他裝出有仇必報的嗜血表情。
「阮、正、達,想讓鼻梁再斷一次嗎?」這次他會打得很準,絕不失誤。
「不要吧!整型費很貴的。」他撫撫好不容易搶救回來的鼻子。
八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那件憾事依然是眾人心頭上揮之不去的惡夢,有人避居國外,有人沉尸湖底,有人心結難解,更多的情愛糾葛至今仍理不清。
為免兄弟反目成仇,他這個無妄受災的中間人狠狠地接下一拳,當場听到鼻梁斷裂的聲音,流不停的鼻血差點葬送年輕有為的熱血醫生。
前後動了幾次手術才矯正回來,英挺的鼻子繼續使眾多女人迷戀,他當然要好生保護著。
「少說廢話,治療他不要驚嚇他。」稍有神智的人都會為他荒唐的舉止而起了防心。
阮正達一本正經地笑笑。「她有兩處傷口很深,不縫合會留下丑陋的疤,你要我放手不管嗎?」
玩笑歸玩笑,該盡的本份他絕不漏失,難得表弟肯讓女人……女孩近身而不嫌煩膩,沖著這一點他就不敢馬虎。
「一定得縫嗎?我看他嚇得唇都發白了。」不只是「他」,光他看了都心寒。
「秦獅子,女孩子留下疤痕可是很難看的,她……」突地,吼聲中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