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平野犬一郎不愛她,而是他從不認為男人只能擁有一個女人,所以才背著她在外另築香巢,同享齊人之福。
「就因為死人不能開口,身為她兒子的只好略盡點孝心,以免有人遺忘了正妻。」語氣雖淡,卻字字隱含諷刺之意。
「你……」平野犬一郎平息心中的怒意,板著一張凌厲的臉。「我不是和你討論這種小事。」
接著他向身側的助理說了幾句話,助理立刻往樓上走,不一會兒二樓樓梯口出現一張妍美的臉孔,穿著正式鮮艷的和服低垂著頭,輕盈地步下階梯。
這一刻,平野正次明了了,他果真中了圈套,沒有抵抗地擺弄了一番。
「你想設計我?」輕忽的語氣從平野正次唇畔逸出,里頭有難測的深意。
「就算你不為平野家著想,也該為宮城家留個後,否則你有何顏面再見宮城家的老人們?」
這點令他無言,也許是該考慮一下子嗣問題,他現在的工作時有危險,稍有不慎即可能喪命,他不能自私地不為宮城家著想。
「如你所願。」平野正次不反對的微笑,叫人猜不透微笑下的真心。
他服從的態度令平野犬一郎有一瞬間的詫然,不過很快的恢復商人本色,將著和服的年輕女子牽到兒子身側,大聲的往大廳喊話。
「各位今日小犬正次與早春家的次女夕子小姐行文定之禮,淺酒薄菜不成敬意,恭請諸位做個見證。」
賓客停頓了半刻,接著響起如雷掌聲,齊聲恭賀兩家聯姻乃天作之合,祝福話語不絕于口,唯一臉色不甘的平野正夫咬牙切齒,不滿父親的偏心。
早春夕子是他相中的女人,再加上她背後的雄厚靠山,早在他算計中,誰知父親竟將他想要的女人賜給他此生最痛恨的人,實在氣不堪言。
懷中的女伴被他的怒氣波及到,蒼白著臉色不敢喊疼,怕得罪了金主。
「再來是交換訂婚戒指。」
平野正次拿起事先已準備好的珍珠戒指,一手握住可能是他未來孩子的娘的那只微微顫抖的手,心想是她也好,至少省了一道煩人的程序去找個人生孩子。
誰規定夫妻一定要有愛,有性無愛的婚姻照樣能生下繼承人,他有些惆悵地自比種馬。
正當他要將戒指套入早春夕子的指中,一陣自動步槍直掃,天花板上造價不菲的美術燈應聲而裂,賓客嚇得失去血色,四下尋找安全的避難所。
膽怯的早春夕子一听槍聲,雙腳一軟人一癱,當場暈厥,只有訂不成婚的男主角平野正次昂然挺立,嘴角有抹松了一口氣的可疑笑容。
「請現身,朋友。」
一道輕巧的人影從窗口躍入,手指扣在扳機處,笑意可掬地點點下顎。
「很抱歉,打擾了你的文定之喜,維絲娜托我帶上一份賀禮,希望你不嫌棄。」
她?還是一樣愛為所欲為,不因新婚而收斂爪子。「請轉告她,我收下她這份‘厚’禮。」
「好。她還要我轉告你一件事,訂婚送小禮當做利息,本金她會在婚禮上親送。」
嗄?她還真是愛記恨。「你幾時淪為她的私人信差?」堂堂的優秀情報員,竟成跑腿小弟。
「唉!人不能踏錯一步路,我已經很後悔誤交損友。」失策。
言之敬十分哀怨的想道,上次被「拜托」護送嬌嬌女天若雪,如今已成伯爵鴉伊恩的愛妻,這次又慘遭威脅送上這份不得體的禮。
人權徹底被踐踏到比狗還不如,原來昂藏七尺的男兒軀也畏懼惡勢力,傳出去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能了解你的難處,不過請諒解我的喜酒得緩些時日。」平野正次拾著一地狼籍的玻璃碎片。
「可不可以拒絕?」言之敬怕下次會被親友團圍毆。
平野正次首次露出真心的大笑。「我是不介意你的缺席,只要你逃得過狐狸爪子。」
「嗯!所言甚是。」言之敬認栽了,錯把仙人掌當繡球花。「任務完成,先行一步。」
「不送。」
循著原路,言之敬將槍身往肩上一放,消失在眾人眼前若非有一地的碎玻璃為證,大伙兒真當作了一場惡夢。
「你認識他?」平野犬一郎布滿怒色的臉已然反紅。
笑得有些可惡的平野正次只簡單地說了兩個字,「朋友。」
「你叫他來破壞會場。」如果是,他絕不輕饒。
「不,是另一位好朋友特來關心我的近況。」維絲娜若听到他用「好朋友」來形容兩人關系,定暴跳如雷。
對于可有可無的訂婚宴,原則上他抱著隨便的態度,宴會搞砸了正合他意,娶個軟弱無主見的妻子,將來大家都痛苦。
因此,他很感謝維絲娜的攪局功夫,讓他逃過一劫,要是她得知弄巧成拙反幫了他一個大忙,她大概半夜作夢都會哭醒,因為她的抗日情緒太根深蒂固了。
而整到他是她這一生最痛快的事,就像中國人所言︰既生瑜,何生亮。他們是天生的對手。
「關心?用這種方式嗎?你的朋友未免太幽默了。」平野犬一郎的意思是瘋狂到極點,而他一點也不欣賞這種「禮」。
「父親,你還沒見識到她真正‘幽默’的厲害,保證讓你終生難忘。」可惜短期間自己無意結婚。
「我不歡迎你的朋友。」這時,平野犬一郎才驚覺少了個人,低頭一瞧。「夕子昏倒了,你送她到客房休息。」
可憐的早春夕子昏倒了好一會,此刻才被人想到。
「謹遵父命。」平野正次以輕佻的口吻挑戰父親的怒氣。
一彎身,他將輕如羽毛的無緣未婚妻抱在懷中,踩著穩重的步伐走向二樓客房。
☆☆☆
八月的櫻花尚未綻放,但早春家的幾株粉紅色櫻花卻亂了時序,在盛夏時分開滿枝梗。
淡淡的花香喚醒愛賴床的白景心,她將自己打點好,準備陪同表妹早春夕子參加一場盛會。
今日是早春夕子的訂婚禮,所以她一大早就忙得不得了,由于表姨身體微恙住院檢查,而表姨父正巧要前往美國談一筆重要生意,所以她算是女方唯一的親屬代表。
雖然早春光相的正室假意要出席,但一到了臨出門時卻高喊著不舒服,想也知道是做做樣子取信于旁人罷了,叫人看了著實惡心。
至于早春夕子那對同父異母的一兄一姊,姊姊只顧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稍晚才出席宴會,絲毫顯不出誠意,倒是早春森原夕子的大哥,一早就來糾纏她。
從早春家一直到平野家,他是完全發揮口香糖的黏性,一雙眼楮全專注在她身上而忘了誰才是宴會正主兒,忽視嬌弱的早春夕子。
「你煩不煩?日本男人都像你這麼無賴嗎?」白景心的耐性幾近告罄。
一襲線條簡單的及膝禮裙是她的極限,向來大剌剌的她最愛的打扮是一件牛仔褲,T恤或襯衫,裙子是當學生時才有的「配件」。
當年在國外旅游,為避免沾惹些自命風流的浪蝶糾纏,她盡可能做中性裝扮,但仍止不住西方男子對東方女子神秘氣質的狂愛。
有時也頂惱父母的基因太過優秀,明明她已素淨著一張不施胭脂的臉孔,還是擋不了驚艷的目光駐留,她自認平凡得像個「普通」人。
男人真短視。
「心子,我只是一個被愛擊中的無助男子,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陽光。」早春森原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心子?惡!她又不是日本人!「你可以稱呼我白小姐或是景心小姐,不要亂取小名。」
這個男人真是厚顏無恥,她快被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