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丑小鴨 第18頁

「秀子,謝謝。」

北川麗子眨眨眼,會心的笑著,轉身跟隨女僕的腳步,向姨婆的房間挪移。

來到北川陽子的房間,女僕為她拉開房門,她跨步入內,端跪在榻榻米上恭敬的行禮如儀。

「下去吧!把門帶上。」北川陽子莊嚴的命令著。

當女僕離去,她淡說︰「過來。」傾身蹲跪在房內深色的木雕小佛堂前,「你來日本已經十年了吧?」

「是的,姨婆。」看著她的背影,北川麗子感受到氣氛變得嚴肅。

北川陽子側過臉,心情沉重道︰「現在是時候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別忘了我教導你的堅強。」

「是,姨婆。」她心中浮現不安的情緒。今天的姨婆很嚴肅,莊重得叫人詫異惶恐,生怕有大事要發生了。

木門拉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黑白相片,里頭的人是十年來朝思暮想的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北川麗子驚呼。

「麗子,你的女乃女乃已經往生,在你來到日本的第五年冬天,她在睡夢中安詳辭世。」北川陽子轉過身來面對著驚愕的她。

「不可能的,我每個禮拜都給女乃女乃寫信的。」她的心髒卜通卜通的跳著,幾乎要從喉嚨、嘴巴掙月兌跳出。

北川陽子鎮定的看著她的眼眸,沉緩的說︰「那是我因為不想功虧一簣,特意模仿你女乃女乃的筆跡,請張家的二少爺從台灣寄來的。」

「不可能的……」她還沉溺在極度震驚中,不敢相信這天人永隔的事實。

「在你還未抵達日本之前,你女乃女乃就交代過,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必須直到你成功蛻變後才告訴你,所以即便是這種生死大事,我也不得不隱瞞了你五年,你女乃女乃的骨灰是張家二少爺托人從台灣送過來的。」

「士杰……」北川麗子瞠大著眼,凝視著相片中慈祥的女乃女乃,一時悲從中來,不禁淚流滿面嗚咽啜泣。

「現在,你女乃女乃交托我的事,我已經達成,十年之期一到,你也該回台灣去,帶著你當初來日本的心願,回台灣去爭取你所想要的東西。」

北川麗子跪在堂前,手貼在榻榻米上,額頭垂得低低的,眼淚沁入榻榻米,滿心皆是她對女乃女乃的遺憾。

忽爾,北川陽子抽出腰際上的扇子,往沉浸傷心中的她頭上一敲,「你是存心讓我難堪啊!我還當你這十年已經學得夠多了,如今才看到你女乃女乃的遺照,你就給我破功,存心讓我在你女乃女乃面前下不了台啊。」

許久,她緩緩抬起頭,睫上的淚珠沾惹得閃閃發光,「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讓這十年來的努力功虧一簣。」

「以你的平庸資質能取得到圍棋八段資格,我敢說你女乃女乃在天上都會對我感激得痛哭流涕,這一回圍棋名人賽,你可要好好的給我表現,可別讓我在日本看得吐血,知道嗎?」

「我知道,姨婆。」

「去吧!你女乃女乃有我每天給她說話上香,她不會無聊挨餓的,你放心去跟人在棋盤上廝殺格斗吧!」

北川陽子揮揮手,讓北川麗子離去。老實說,能這樣徹底改變一個人,她內心真是與有榮焉。

「姊姊,我可沒對不起你,拾翠這丫頭,我可是盡全力將她改造了。」

第八章

台灣圍棋名人賽。

來自日本的北川麗子打從下飛機那一刻開始,她美麗的容貌以及八段的圍棋實力,讓她成了台灣媒體追逐的焦點,即便是現在一身和服的打扮,端坐在棋桌前與對手交戰,鎂光燈落在她身上的機率遠遠的高過對手。

台灣媒體稱她是圍棋界的鳳凰,絢爛奪目又高不可攀。

鳳凰!北川麗子在心理嗤笑。如果他們知道了她的過往,斷不會用鳳凰這稱呼來贊許她,甚至會輕蔑她的手段吧!

嘴邊始終噙著一抹笑,棋子扣夾在兩指之間,她的棋法又狠又快,讓對手錯愕得無法招架。

雖說棋局之初不針鋒相對,但在姨婆的教導下,她發現,針鋒相對未嘗不好,一開始就給對手下馬威,激發他的斗志,這盤棋下得才叫人暢快淋灕。

自信卓絕,她的手一舉一落之間,散發著女性的馨香,姿態柔美得叫人迷醉,就遵對手都不禁沉迷在她若有似無的嬌媚之中,屢屢失了神、慌了棋。

數個小時過去,對手仍無法輕易的取得優勢,最終,北川麗子的杰出表現,讓大家莫不沉迷在這來自櫻花國度的女子的精湛棋藝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北川麗子環看四周一回,有些失望張錯沒有出現。這些年,他鮮少出現在公開的圍棋比賽中,神秘又低調的隱身在天豐棋院里,圍棋界的盛事仿佛都與他不相干,倒是士杰,安靜的坐在前排的位子,專注的觀看著她的比賽。

她朝著席間的張士杰,若有似無的瞥去一眸,帶著誠心的感激一個頷首致意,而他回了她一抹笑,了然於胸。

離去的途中,媒體不斷的追逐著她,紛紛以日文追問她,「北川小姐,請問你第一次到台灣來,有沒有最想做的事情?」

「北川小姐,請問你對台灣圍棋名人的感覺是如何?」

「北川小姐……」

麥克風在她面前飛舞,此起彼落的問題像連珠炮似的炸向她,忽爾,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靜靜的停下腳步,隨行的媒體也跟著停下追逐,等待她的發言。

目光如海,她緩緩的以日文說︰「我有一個心願,一直想到台灣的天豐棋院參觀,據說,在日本圍棋界的九段選手張錯先生,就是來自天豐棋院。我想到天豐棋院,看看它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孕育出不少出色卓越的棋士,」她的神情神聖飄然,「如果可以,我想以晚輩的身分,請求與張錯先生對弈一局。」

「天豐棋院啊!真巧,天豐棋院的張士杰先生今天也出席了這場名人賽。看,他來了,他過來了。」一名媒體記者嚷嚷著。

瞬間,媒體一窩蜂的轉而簇擁著輪椅上的張士杰,「張先生,北川麗子小姐剛剛說她十分想參觀天豐棋院,還想與天豐棋院的張錯先生對弈一局,你要不要代表天豐棋院說幾句話?」

輪椅上的他笑意盈盈,用著斬釘截鐵的口吻說︰「歡迎,當然是歡迎。家兄自日本歸國後,終日在棋院里,難得有如此出色的棋手想與家兄對弈,家兄自然是歡迎,況且天豐棋院能邀請到北川小姐,這何嘗不是天大的榮幸!我今天到此觀賽,就是想邀請北川小姐能到天豐棋院小住,讓我們略盡地王之誼好好招待她。」

現場的每一幕畫面、每一句對話,都快速的透過電視傳遞到天豐棋院,端坐在電視機前的張錯。

他震懾於北川麗子的機敏冷峻的棋法,她手中棋子的走法偏險卻又生機處處,不但悄悄的引敵人落入陷阱,而且嗜血不留情的一舉殲滅,擁有出色棋藝的她,更同時擁有美麗絕倫的容貌,叫人很難忽視。

這世界上,能夠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北川麗子就是那少數中的一位。

他看著她,她某些神態忽然讓他直覺想起了多年未見的拾翠,然而理智告訴他,非也,拾翠只是一個容貌平庸的單純女孩,斷不可能是眼前風姿綽約、美貌驚人的北川麗子。不是的……

他擱下棋譜,正要起身,方思詠的聲音已經傳來。

「表哥,棋院為什麼大大小小都忙成一團?我想要找個人幫我把新訂的雙人床扛回來,竟然沒人理睬我!」她氣得直跺腳。

「你可以請商家送來,不需要勞師動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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