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嫁入齊府至今,她從未懷疑過齊嚴所說的每句話。但是,他的冷淡疏離,以及那日在碧湖上,親眼瞧見他與白小恬相倚相偎的情景,已讓懷疑的種,在她的心里生根萌芽。
很多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時。
他說過的一字一句,言猶在耳。
我會說不急,是希望你身子能再養得好些。
真的嗎?
這真的是他心里的意思?
她無法克制的鎮日胡思亂想,就是忘不掉在碧湖上撞見的那一幕。
難道,要她休養身子,只是個借口?
難道,齊嚴搬去書房,是為了要遠離她?
難道——難道——難道——難道他移情別戀,跟那個才貌雙全、艷名遠播的白小恬,早已共結鴛盟?
這些臆測,藏在心里久了,被她的不安滋養著,逐漸蔓延開來。
帶著暖意的鞭柄,再度抬超寶寶的下巴。「怎麼了?既然要攔我,你也得說出個理由來啊!」珠珠耐著性子說道,只在這個嬌美恬靜的妹妹面前,才會這麼有耐心。「你跟齊嚴之間,是出了什麼問題?」
明白三姊的性子,是無論任何事情,只要遇著了,就非要插手管到底,寶寶只能娓娓道來,從自個兒身子稍好後,所煩惱的、所遇著的、所做過的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跟三姊說了。
唯獨花魁白小恬的事情,她刻意避開沒說。
那件事情,一旦被三姊知道,齊嚴肯定會沒命的!
听完了來龍去脈,珠珠的柳眉挑得高高的,這才恍然大悟。「這麼說來,問題就在于,你覺得身子已經好轉,齊嚴卻仍拖拖拖拉拉,非要你繼續休養,遲遲不肯跟你上床?」
毫不修飾的話語,听得寶寶面紅耳赤。
「三姊!」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她羞紅了臉,低著頭不講話。
珠珠握著鞭柄,輕敲著自個兒的掌心,沈吟了一會兒,才神秘的一笑。
「我來幫你想個辦法。」她說道。
寶寶咬著紅唇。
「可是——」
「可是什麼?」
「婆婆們也說過,要幫我想辦法。但是,她們的辦法,全都……全都……」
「失敗了?」
她點頭。
珠珠巧笑倩兮,只說了一句話。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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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該猜到的!
寶寶坐在大廳的圓桌旁,面對著滿桌的佳肴,不但食不下咽,雙手還抖啊抖的,一副心慌意亂,如坐針氈的模樣。
多日不見的齊嚴坐在她身旁的主位上,而坐在圓桌對面的,就是身穿紅狐獵裝的三姊。其他的座位上,則坐著司徒莽、君莫笑等等,數位齊家商行里的重要人物。
知道珠珠遠道而來,齊嚴收到消息後,命人辦了一桌酒席,回府為珠珠接風。
宴席之上,珠珠的鳳眼幾度都不著痕跡的朝寶寶看去。她面帶著微笑,眼神卻在暗示著,要妹妹快些下手。
寶寶卻垂著頭,只顧著發抖,不敢有任何動作。
下午,三姊出門,直到傍晚才回來,還拿了一包藥粉,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硬往她的懷里塞,要她在酒席上,找機會倒進齊嚴的酒里,還跟她保證,這藥珍貴少有,無色無味,齊嚴絕對不會發覺。
如今,那包藥就藏在她的襟里,像一塊巨石似的,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就算圓桌對面的三姊,不斷的用眼神暗示,她還是像柳葉似的坐在齊嚴身旁輕顫,壓根兒不敢動手。
事實上,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沒有勇氣對丈夫下藥。
沒人察覺,姊妹二人各有心事,司徒莽還大大的夸贊珠珠送來的牡丹,對其中一盆黑牡丹,更是好奇不已。
「敢問海夫人,怎會種得出如此特殊的花色?」他早就听聞,錢家的三女珠珠花藝高妙,即使遠嫁邊疆,也能將適合當地風上的牡丹品種,種出如織似錦的一片繁花。
珠珠朝一旁的花幾睨了一眼。那盆黑牡丹是這季才種出的新品,她為人豪爽,不拘小節,也沒什麼顧忌,只要看中意的,全都搬上車運來,大方的全送給妹妹。
「我丈夫說,沒見過黑色的牡丹。」她的視線再度回到寶寶身上,柳眉微蹙,表情有些兒氣惱。
司徒莽還問。
「所以?」
「所以,我就種出來給他瞧瞧。」她有些不耐,嘴里回答,眼楮仍是盯著妹妹。
宴席都進行到一半了,寶寶還是不敢動手。
倒是珠珠的幾度注目,引起了齊嚴的注意,也轉頭看向妻子。這下子,連齊嚴都察覺,她打從宴席開始,就沒動過筷子,身子還抖個不停,像是連椅子都快坐不住了。
「你不舒服嗎?」低沈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寶寶猛搖頭,卻抖得更厲害了。
齊嚴擰著濃眉,瞧著清瘦許多的妻子,大手幾度要抬起,最後終于還是垂下,就是沒有踫觸她。
「你回房休息吧,我讓人把晚膳一並送去。」這陣子,他對她的確是太冷淡了些。
听到丈夫又要趕她回房,寶寶慌張的抬起頭來,連忙開口強調。
「不,不用了,我沒事。」好不容易才見著齊嚴的面,她實在舍不得離開,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齊嚴望著她,黑眸黝暗,教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一會兒之後,他才親手舀了碗熱燙的鮮魚湯,擱到她面前。
「喝點熱湯。」他說。
「是。」寶寶捧起那碗湯,感覺熱氣燻暖了她的臉。她萬分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胃暖了,身子暖了,就連心里,都覺得暖暖的……
暖湯才全喝進了嘴,她的眼角余光,就瞧見三姊有了動作。
珠珠俐落的從懷里掏出另一包藥粉。
「咳!咳咳咳咳咳……」
驚嚇過度的寶寶,難以置信的望著三姊,被最後一口魚湯嗆得猛咳不已,縴細的肩膀不斷顫抖著。
齊嚴順著她的視線,也要回頭——
「夫君!」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寶寶緊急伸手,把丈夫的衣領抓回來。「我、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她抱著丈夫,還不安心的直偷看,嚇得頻頻輕顫。
看得太過專心,寶寶沒有察覺,丈夫圈抱她的雙臂,因為她的顫抖而收緊;更沒有瞧見,丈夫注視她時,眼底閃過的渴望與溫柔。
珠珠早就料到,妹妹膽小,極可能臨陣退縮,同樣的藥粉她自個兒也藏了一包。見到有機可乘,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藥全撒進酒杯里,再遞給旁邊的人,下巴略抬,朝齊嚴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快快遞過去,替她偷天換日。
坐在她旁邊的人,卻目瞪口呆,不敢接過酒杯。
沒用的家伙!
珠珠心里暗罵,正在心急的時候,司徒莽卻伸長了手,迅速的把酒杯接過來,傳給了君莫笑。
君莫笑看著那杯酒,一臉茫然的抬頭,卻瞧見司徒莽與珠珠對著她猛點頭,不斷的使眼色。
要、要對主子下藥?!
這可是她作夢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她雖然不信任珠珠,卻絕對相信司徒莽的判斷。沒考慮多久,她也把心一橫,同樣伸長了手,越過另一個驚恐不已的人,替齊嚴換了酒。
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快速且確實。
確定酒已換妥,珠珠這才不著痕跡的,拿起別人的杯子敬酒。
「齊嚴,」她雙眼閃亮,直呼主人名諱,一點兒也不客氣。「我家妹子身體縴弱,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客人敬酒,當主人的自然不能失禮。齊嚴轉過頭來,不疑有他,舉起桌前酒杯,一飲而下,杯里瞬間已是涓滴不剩。
他嗎下那杯酒的時候,圓桌旁的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當他放下酒杯,眾人卻都有志一同,同時轉開視線,不去接觸他的眼光,唯獨司徒莽,還若無其事的對著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