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織王 第16頁

「還要等啊?」蔣欣蓉眼一紅,又要哭了。「姊姊,你不會騙我吧?」爹爹總說水家是貪蔣家的財,才不退肯親,又不來迎親,目的是想拖著她的青春,以便敲詐出更多的嫁妝。但她不信,雲錦一直待她很溫柔啊!可水雲初的推托卻讓她起了疑惑。「那……要我等也行,必須留下一樣保證。」

「保證?」

「避免姊姊放我鴿子。」她上下打量水雲初一番,見著她腰間那方盤龍佩,一把搶了去。

「蔣妹妹,你干什麼?!」水雲初臉色大變,撲過去就要把玉佩搶回來。

「姊姊什麼時候帶我見雲錦,我就把它還給你。」幾個縱跳,她飛過了兩座屋檐,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水雲初呆在路中間,眼睜睜看著定情信物被搶走,心好像也被帶走一般。

「怎麼可以這樣?」那是康熙給的,是她能夠成為艾新娘子的保證,也是皇帝的隨身物,她絕對不能丟失它。

「還給我!」拎起裙角,她邁步直追。

「蔣妹妹,你把玉佩還給我!」她喊著,足足跑了兩條街。可一個不諳武藝的平凡女子,怎麼跑得過一名輕功一流的俠女?

汗水濕透了重衣,她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痛苦地干嘔著,而蔣欣蓉依然不見蹤影。

「可惡!」不死心,她繼續追,以為自己在跑,其實跟爬沒兩樣,走三步,跌一跤,直到兩眼昏花,視線望出去淨是迷茫。

「雲初……」隱隱的,一個軟軟的聲音拂向她耳畔,好溫柔,好熟悉。

是誰在叫她?她極力地睜大眼,想看清楚來人,卻無能為力。

「雲初!」一只有力的手臂捉住了她。

那溫暖的觸感喚醒了她僅剩的一點精神。「艾……艾新……」

是他——兩行熱淚滑下,她的身子也癱了。

「雲初!」他眼明手快地將她抱入懷中。「你怎麼了?」

「盤龍佩……」她只有力氣說這麼多了,隨後,整個人便沉入黑暗中。

但即使昏迷著,她唇畔仍然帶著笑,因為艾新來了,只要有他在,天塌下來,她都不是孤獨的。有人作伴、有人相知,她很安心。

第七章

昏昏沉沉中,水雲初听到兩個爭執聲,是康熙和雲錦。

他們好吵,而且雲錦很失禮,她真怕弟弟脾氣一發,會在康熙面前吼出「反清復明」,那明年的今天,她就可以雇人給弟弟墳頭上的草澆水了。

她想叫他們別吵了,然後再把雲錦捉來教訓一頓,卻發現自己累到連開口都不行,遑論起身阻止他們辯論了。

水雲錦一直很討厭滿人,本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也就算了,可打艾新的大哥來做客之後,滿人的官是一個接一個朝家里來,看得他滿肚子的火騰騰往上燒。

自然,他就不會給康熙好臉色。

康熙也是七竅玲瓏心的人,哪里看不出水雲錦對他的排斥,不過他一直很忙,沒時間找水雲錦談話,難得今日踫上了,就把心結解了吧!

他先將內侍和護衛都趕出門,才抱拳道︰「在下冒昧打擾貴府,多有得罪,在此賠禮了。」

艾新的大哥,也可能是姊姊未來的大伯,水雲錦並不想將兩家的關系弄得太難看,何況伸手不打笑臉人。

「不敢,只要艾公子今後少招惹些官兒上門,隨你愛住多久,雲錦都沒有意見。」

「听水兄弟的意思,似乎很不喜諸位大人。」

「一堆不明是非、不分輕重的蠢貨,誰會喜歡?」

「我觀江寧諸官員,雖稱不上個個能干,也算清廉,何以招厭?」

這家伙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水雲錦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可知水家是做何營生?」

「織錦。」

「那你再告訴我,民間織造坊得罪朝廷了嗎?為何要下‘織機不得逾百’的命令?城外一堆土匪強盜,官兵不去抓,成天盯著我們這些織造坊業主,這里不準、那兒不許的,怎麼,現在經營織造坊的都成了賤民?」

必于限令一事,康熙到達水家第一晚,艾新就找他聊過了,說這條政令害苦了很多以紡織為業的百姓。

但康熙也有自己的看法。「水兄弟是否想過,同樣一塊土地,用以種植糧食和養蠶取絲所能獲得的利益差別有多大?而追逐利益是人性,倘若放任織錦一業橫行,則百姓將上地盡數用以種桑養蠶,人人都去做工,國還能成國嗎?」

水雲錦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半晌,大笑。「你肯定是那種讀很多書,卻很少接觸外界的人……嗯,就像書呆子一樣,有滿月復學問,卻沒半點實際的。你說養蠶,你以為想養就養嗎?你知不知道生絲的價格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一個養蠶戶的絲都能順利被收購的,也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去做織工。」

康熙也算個大度的人了,並不太在意水雲錦的失禮,倒是躺在床上的水雲初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百姓不逐利而居,但限令開放後,民間織造坊必然大增,過個一、二十年,錦緞的產量就會高于國內所需,屆時,還是會有很多人丟掉飯碗的。」

「我們可以賣到海外去啊!不論是西域還是南洋,錦緞都是最高級的貨品,能將全天下的金銀都賺到中原來,有什麼不好?」

康熙低頭,陷入了沉思。

床上,水雲初心里也小小震撼了下。一直以為弟弟年輕氣盛,做事不考慮後果,想不到還挺有腦子的,想的東西也很深遠。

或許她可以考慮稍微對他透露一下艾新兄弟的身分了,相信弟弟能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你的話我會考慮。」好一會兒,康熙說。要打通商路,並且維護商路的通暢也是一件麻煩事,須謹慎處理。

水雲錦給他兩個白眼。「你以為你是誰啊?只要那個狗屁皇帝一日不解除限令,你再考慮一百年都沒用。」

康熙突然挨罵,有點兒呆掉。

水雲初卻是嚇得岔了氣,低聲咳了起來,總算讓兩人注意到她的清醒。

「姊,你還好吧?」水雲錦搶先一步沖到床邊,扶起姊姊,替她拍背順氣。

水雲初小嘴張了張,卻只發出幾個沙啞的氣音。

康熙替她倒了杯水,水雲初受寵若驚,倒是水雲錦無知所以無畏,大剌剌地接過杯子,小心喂她喝了起來。

待半杯水入月復,水雲初的精氣神回來了些許,好奇的視線定在康熙臉上。他應該是很忙的人,怎麼會有空守在她房里?

康熙毫無保留地道出了來意。「請水姑娘說一下玉佩丟失的過程。」那畢竟是他身分象征的一種,萬一被不軌份子濫用了,後果會很麻煩。

水雲初也想過這種可能,才會不要命地想追回盤龍佩。

她將遇到蔣欣蓉的事很詳細地講了一遍,惹來水雲錦一陣碎碎念。「既然東西是她拿走的,找個時間,我再去拿回來就好,你有必要把自己累成這樣嗎?我保證你明天起來身體會更痛,而且——」

「閉嘴!」水雲初橫了弟弟一眼,換來水雲錦一個鬼臉,但他還是很給姊姊面子地住口了。

康熙垂眸,掩住一抹笑意,想起小四說的「平凡幸福」約莫是這等景況吧?奈何他肩負重責,如此享受,偶一為之可行,天長日久,難免消了銳氣,便是禍非福了。

「這是個意外,水姑娘不必記掛在心,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再見。」水雲初長吁口氣。終于過關了,老天保佑。

水雲錦對著康熙遠去的背影狠狠翻了個白眼。「什麼玩意兒?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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