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將就他,太順著他了,可記得昨兒在流浪狗之家外,他說了什麼?才短短一天一夜,她竟又讓他再度為所欲為。難道女人的名字,真的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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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節已是涼涼的秋日,庭院裏的香楓和風鈴木的樹葉逐漸轉為微黃,每刮起一陣強風,枝啞上殘存的翠綠便稀落一些。
和剛牧越來越投契以後,朱邦璇的工作已不限於書僮。她經常帶著簡單的吃食,和剛牧一起到附近的公園、小山野餐,充當他的眼楮,為他介紹四周環境,隨著歲月更迭的變化。
「不對,」偶爾剛牧會糾正她的說法。「從這兒望過去,應該先見到兩株鳳凰木,當夕陽下山時,被染紅的花木像極了泣血的杜鵑,美得教人心碎。」
「何以你對這兒每個地方都如此熟稔?」
「因為我們常來。」現在提到朱德芳時,他已經能維持平靜的心情。「我和她幾乎走遍了這附近的每一條馬路和小徑,爬過這兒的每座山頭,欣賞過這兒的每一個日出日落。」
當他在訴說著往事的時候,眼中的星芒柔得可以融化一切。
「你們一定很相愛。」她忘了剛易一再慎而重之的告誡,千千萬萬不可提起剛牧已逝的婚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正如剛易所料,朱邦璇才問完,剛牧的臉色陡變,原先的雲淡風輕突然變得陰霾重重,口鼻問的氣息也喘促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
「我們回去吧。」沒等朱邦璇攙扶,剛牧就霍地起身往回走。
「等等我。」山坡上的路面崎嶇不平,即使明眼人一個不慎還是很容易摔倒,何況是他。
可剛牧像在泄憤一樣,每一步都踩得又大又急,對她的呼喊根本充耳不聞。
她背上背著大布包,手裏還提著未吃完的食物和一把大陽傘,跑起路來笨重得跟個大嬸婆似的。
入秋以後,太陽下山得快,不過六點鐘的光景,四野已經一片灰蒙蒙。
早先的游客大多提前下山了,突然安靜下來的山頭感覺有些荒涼。
「哈哈哈!」
是誰?那笑聲劃破岑寂的林子,听起來十分不友善。
朱邦璇本能的加快但放輕腳步,往前直奔。
糟糕,有三個不良少年圍著剛牧,一面取笑他,又一面不斷的出手扯他腕際的手表和手指上的戒指。
手足無措的朱邦璇俏悄拎起地上一截乾枯的樹枝,旋即又想,憑她的力氣怎麼可能趕走這批惡少。
情急生智,她忙掏出手機,發出簡訊給剛易。
「快點快點,自動把皮夾跟首飾交出來,老子就饒你不死。哈哈哈!」
罷牧一身傲骨,無論那群惡少如何挑釁、恫嚇,他就是昂然佇立,不為所動。
「媽的,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他不知道我們的厲害。」穿著紅色上衣,前胸印有「Don’tbotherme!」字樣的少年,赫然模出一把瑞士刀,準備沖向剛牧。
朱邦璇見情況危急,自己不能再躲著不出來,忙大喝一聲,「住手!」
「喲,來了個大美人,好極了。」那少年居然拍拍手,歡迎她大駕光臨。「等我們洗劫他以後,就輪到你了,乖乖在那裏等一下哦。」
「你們三個人好手好腳,不去努力工作,反而來搶劫一個眼楮看不見的人,不覺得很可恥,很丟臉嗎?」媽媽是怎麼教的。
「敢教訓我們?媽的,欠揍!」少年沖過來,還沒伸出手,就被剛牧一腳踢得摔個狗吃屎。
哇,神準!
朱邦璇以無限崇拜的眼神,嘆為觀止的望著他。
「不見棺材不掉淚。」少年被惹火了,與同伴們一擁而上,拳頭如雨點一樣,朝剛牧的臉面、胸背直擊而下。
假如是一對一,剛牧也許勉強還能應付,但六個拳頭圍攻他一個,他就捉襟見肘了。
「救命啊!」朱邦璇從沒見過這等陣仗,懼怕得一下子慌了手腳,只知道大聲呼救。然而,她叫得越大聲,惡少們就打得越起勁。「別打了,求求你們!啊!」
「啊!」
這聲不是她叫的,是,那群惡少其中的一人?緊接著又一個,又一個,三個人疊羅漢似的跌成一堆。
「剛易!」朱邦璇忘情地給他一個特大號的擁抱。「快來看看剛牧,他傷得好重。」
「我不要緊。」倔強的剛牧堅持自己站起來,兩三條血注則順著他的太陽穴直流而下,望上去好不驚心。「你受傷了嗎?」
「我沒事。」咦,那三名惡少呢?趁他們沒留意,竟偷偷溜走了。
「快下山,」剛易說︰「這種不良少年通常糾眾成黨,難保他們不會找更多同夥來幫忙逞凶。」
罷易這人最討厭了,說好的不準,說壞的總是一語成讖。
他們才走了不到百公尺的路,那群惡少就追來了。這回不只三個,而是六個,新加入的三人,個個長得凶神惡煞,塊頭結實。
「就是你這個小白臉,把我們的兄弟打成跛腳的?」
罷易對「小白臉」這個形容詞顯然很不滿意,只見他眉頭高高擰起,臉色灰郁至極。
小聲吩咐朱邦璇照顧好剛牧,他勇敢的挺身走向惡少們,「冤有頭,債有主。直接沖著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哼,落到我們兄弟手裏,要怎麼處置得隨我們高興。」大塊頭搖搖擺擺的走向前,但只兩步就停住了,兩只眼楮瞪著剛易幾乎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身量好一會兒,「兄弟們,上!」
惡少們起先還有點忌憚,仗著人多勢眾,而剛易畢竟孤掌難鳴,加上他區區一名醫師,又不是練家子,縱使身手再俐落,幾個回合下來也已經明顯處於頹勢。
打架這碼子事,只要不見血,通常不會打得太不可收拾,一旦有人掛彩,跟著鮮血直流,人類本能的獸性就張牙舞爪起來了。
隨著兩名不良少年被剛易的左勾拳打出四行鼻血,其他的狼犬就如抓狂般嘶吼著,打得全無章法,更不上道。
擯棒齊飛的當口,剛易已漸漸寡不敵眾,身上、臉上紛紛進出血注。
「吃我一刀吧。」大塊頭手中的瑞士刀使勁朝剛易的腦門射出,「砰!」竟射在一把陽傘上,接著鏗鏘落地。
是朱邦璇。「你們統統給我住手!住手!不住手是嗎?好,那就來打吧。」忍無可忍的她,像火山爆發,拎著陽傘見人就揮,也不管人家手上抄的都是會打死人的家伙。「我打,我打,我打!」
多麼嚇人呀!罷易和惡少們無不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傻眼了。
「六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她齜牙咧嘴,罵得非常帶狠。
「有本事你們就把我殺了,否則我把你們的畫像貼在大街小巷,讓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你們有多可恥。」
很……呃,新鮮的恐嚇詞。惡少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了好半天。
「你是畫家哦?」居然信以為真。
「才知道。」第一次說謊,表現挺優的。
不知是她的威嚇見效,抑或惡少們覺得他們實在佔不了多少便宜,幾個兄弟的傷勢也頗為嚴重,居然就那樣棍子一丟,不玩了。
呆呆的望著他們的背影隱沒在山腳下後,朱邦璇才全身虛月兌的跌坐在草地上。
「謝謝你。」剛易疼惜的將她抱在懷裏,「真的非常謝謝你。」
「小意思。」擔驚受伯,加上累垮了的她,一倚進他臂彎裏就昏過去了。
「剛易,璇璇怎麼樣了?」受到最大沖擊的應屬剛牧,什麼也瞧不見的他,內心的惶恐可想而知,但他仍心系著朱邦璇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