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你的丈夫,什麼奪夫之恨?這些天你對我的好,難道都是裝的?」龍依旬是用偽裝的善意讓她消除戒心,才能促成今天的死亡之旅吧。
喬羽書狠狠敲了下腦袋,懲罰自己的後知後覺。
龍依旬斜睨著她,雙唇緊抿,一句解釋也不願給。「你是罪有應得。」
「我?」說時遲那時快,車子在一路高速滑行之後,擦向右手邊的岩石,接著彈跳撞上路旁的老榕樹根。
喬羽書和龍依旬同時從座椅上被彈向車頂,重重跌回椅子。
「完了!」什麼香消玉殞,英年早逝、痛失英才等亂七八糟的字眼爭先恐後出現在她眼前,喬羽書索性蒙住眼楮,由著因車子的強烈震動,一會兒撞到椅背,一會兒貼上車窗,搖晃得骨頭快散成一地。
霎時,她听見龍依旬發出淒厲狂叫,原來她也會驚嚇,也會怕死。
念頭剛過,轟隆一聲,車子轉瞬間飛了起來,墜向滿是雜亂野草的荒地,就在他們的身子連同車體往下墜落時,喬羽書看見夏元赫倉皇回眸望住她。
這就是她的未來?「不!」她大聲嘶吼——
最後在龍依旬淒慘痛哭聲中,一切戛然而止。
車子卡在一棵大樹的樹干,掛在斜陡的山坡上,車頭冒出濃濃的黑煙。夏元赫掙扎著爬出車窗,忍著肩胛上血流如注,奮力地將喬書羽和龍依旬拖出車外。
驚魂尚未定呢,強大的爆炸聲再度令他們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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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路人發現,將他們三人緊急送醫。夏元赫和龍依旬都僥幸地只受到不算太重的皮肉之傷,休養一兩個星期,就可以出院。
然而喬書羽卻陷入重度昏迷,至今三天過去了,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龍依旬拄著拐杖,不顧醫護人員和專程南下的龍天友的反對,堅持到隔壁病房探視傷勢比她要嚴重許多的夏元赫。
她推開門,他正坐在輪椅上,面向窗外,莽闊的蒼穹迤邐著繽紛的雲彩。
夕陽自簾子細縫傾泄入內,在他俊美的臉龐上色勒出一層暗影。
「如果上蒼垂憐,真希望還能和他再談一場戀愛,即使只有一天她也心滿意足。」龍依旬細聲低回。
「龍小姐來看你了。」護士提醒沉思的他。
「叫她回去!」他的逐客令下得又急又絕情。
護士無奈地瞟向龍依旬。
「讓我說聲對不起,說完了我就走。」
「滾!」夏元赫像受了極大的侵擾,整張臉立時變了顏色。
「元赫,求你,別這樣……」她話沒能說完,一只杯子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腳邊,那巨大的碎裂聲,讓龍依旬和護土都大吃一驚。
「龍小姐,你還是先出去吧,」為免夏元赫做出更驚人的舉動,護士匆匆忙忙把龍依旬拉出門外。
雨後顯得清爽的空氣中,隱隱洋溢著鮮花的芳香,窗外的雲彩正迅速沒入濃墨般的黑幕中。
艱難的一天又將過去。
一只忘了歸巢的小泥燕,翩翩飛落在窗旁,夏元赫伸出食指,觸了觸玻璃,小鳥流連了一會兒,拍拍翅膀飛走了。
強烈的失落感襲擊著他,夏元赫覺得整顆心、整個人虛無得像被連血帶內掏空了一樣。
從來沒料到,會有那樣一個女孩,以快得令他措手不及的速度滿填他整個心湖。
他眼楮里沒有淚,卻有隱藏不住的苦楚和哀痛。
餅去生活的磨難,他皆可從容熬過,唯獨對陷入昏迷中的喬羽書,他束手無策。
太早背負家庭與經濟的壓力,讓他在十八歲時就已經老了,是龍依旬喚回他青春年少該有的狂野,但激情過後,他卻更憔悴、更滄桑。
以為夠了解龍依旬的,沒想到,她的狂愛烈恨,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多麼不堪了悟的真實,他永遠記得那日大雨滂沱的破曉,站在二樓陽台的那個身影。
不得之,則毀之,是她一貫的行事作風呀,他豈可掉以輕心,因而害了喬羽書。
龍依旬的愛像一只密織的網,讓他無處遁逃,夏元赫內心的無力和驚恐蛻化成一股熊熊的怒火,他仰天狂吼,「不!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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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羽書醒了,在眾人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悄然從鬼門關前轉了回來。
迷離恍惚的攪痛,白天靈蓋竄至四肢百骸。喬羽書覺得累慘了,有一個像是永無休止的夢糾纏著她,地走在一條羊腸小徑,明明已經到了家,一個轉彎,又出現一條更長的路,繼續往前走,路越變越長,無盡頭似地,路上就她一個人,但她猛一回眸,欣見夏元赫站在後邊,飛奔過去,卻是咫尺天涯。
在病床上,她醒來得毫無預警。子夜時分,負責看護她的陳嫂,疲憊地趴在木櫃上休息。
她緩緩起身,拔掉手上的點滴針頭,蹣跚地移步到浴室,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極其羸弱,額頭包著一塊紗布,五官倒是完好無恙。
回到病床旁,四周很靜,充斥著一片孤寂的、落寞的白。
「小姐?」陳嫂突然驚坐而起,「你醒了,老板和太太快急死了。還有夏教授……」
「噓,不要吵到旁人。夏元赫怎麼樣了?」
「他還好,過兩天可以出院了。」陳嫂又驚又喜,忙扶著她上床,「龍小姐也沒有大礙,只有你,真要把我們嚇死了。」
「謝謝你的關心。」她想笑,臉面的神經卻不听使喚,她再試一次,還是沒有知覺。老天!這是……「陳嫂,注意看我的臉,我,笑了沒?」
「沒呀。」陳嫂不明所以,眼楮睜得很大,努力想看出個所以然來。
「現在呢?我在擠眉弄眼?」
「也沒有呀。」陳嫂有些明白了,因為明白所以跟著慌張起來。
跋緊請來醫師詳細作了檢查,確定是顏面神經麻痹,但不確定是暫時性的,抑或永久性的。
喬羽書只覺五雷轟頂,怎麼會這樣!
在陳嫂尚未反應,她便鎮定地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就找我爸爸來就好。」」我馬上去打電話。」
在陳嫂返回之前,她迫切地想看到一個人。喬羽書四肢齊顫,眼淚噙在眼眶里晶晶亮亮。
傷心也無濟于事,她只要去見一個人,見了他也許就不那麼難過了。
在護理站查到夏元赫的病房號碼,她移動著最快的牛步來到這間位于通道底端的特等病房。
門沒關,這麼晚了他還有訪客?
喬羽書下意識地佇立在門口,心想也許該先出個聲音,和那不知名的訪客打個招呼。
「我多想把你緊緊握在掌心,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著你。」
龍依旬披著一件克什米爾披肩,站在夏元赫的輪椅後方,彎身抱住他的頸項。
喬羽書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元赫,喬羽書不會醒過來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你需要我,不僅是以前,以後,你一樣需要我照料你的一切。」
「滾、滾、滾!」夏元赫的怒吼顯得虛弱異常,「我不但不需要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再反應遲鈍的人也能嗅出龍依旬的絕望和痛苦,然而聰慧如地,是不可能輕言放棄的,她從夏元赫的嚴拒中,學會了更有效的相待之道。
「不要生氣,別,」她挺直身子,抽了好大一口氣,以委婉的口吻央求,「我們不做戀人,就做個純粹的朋友,可以分勞、解憂的好朋友,嗯?」
不在乎夏元赫的相應不理,她很體貼地幫他加上一件外套,大燈熄成小燈,然後躡足退出病房。
直到她的身影沒人信道的盡頭,喬羽書才從梁柱後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