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麼把車子靠邊停下?’包準沒好事,她老早把他看透了。
‘那部賓士轎車里的駕駛很可能心髒病發,或者喝醉酒。我下去瞧瞧。’
好管閑事的家伙。‘萬一被反咬一口你就衰呆了。’好心沒好報,這是千古不變的法則。
‘見死不救,你也配在江湖行走?’杜少桓下車走向那那賓士車,發現引擎仍在轉動,四個車門全由內反鎖,‘先生、先生!’他使勁拍打車窗,但毫無反應,不得已只好打電話報警。
約莫五分鐘光景,消防隊派來一輛救護車,隨車還有兩個警察。他們用力拍打車窗,一樣沒回應,于是其中一人拿出一把鐵勾,弄了半天才打開車門。
‘先生、先生!’一陣搖晃,那駕駛終于醒過來,顫抖著手指著放置一旁的公事包。
丙然是心髒病發作。吃了藥以後,千恩萬謝的要杜少桓留下電話地址,以便他日後答謝。
‘後會有期。’杜少桓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便逕自上車。
‘你干麼不趁機揩他一大筆油水?’在季筱柔眼里,他永遠是個江湖敗類,只有落井下石,趁人之危這類不法勾當,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對哦。’他故作可惜狀,‘你剛剛怎麼沒提醒我?下次再有這種機會該讓你出面才對,你壞心眼的道行比我高深多了。’
她倏然提上來一口氣,咬著牙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比伶牙俐嘴?來啊!
‘可憐的卜中興,他要是知道你如此中肯的批評他,肯定會很不高興,下車吧。’他沒有如約帶她到那家叫巴林的沙龍,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家叫LeProcope的咖啡館。
這間LeProcope是世界上第一間咖啡館,創業于一六八六年。
季筱柔沒法貼切的說出心里的真實感受,只是瞪大水眸,怔愣地望著眼前據傳伏爾泰每天要來喝下四十杯咖啡加巧克力,年輕時的拿破侖,曾因沒錢而拿帽子作抵押,就為了一杯咖啡和一段能與學者名流閑談的時光的古老咖啡館。
‘光站在這里就夠了嗎?’杜少桓把手臂舉高,作勢要她挽著他一起走進去。
季筱柔冷冷睨了他一眼,把高跟鞋‘披’在肩上,兀自拾級而上。
‘服裝不整是不受歡迎的。’
她這才不情不願的趿上那雙‘刑具’,忐志緊張的推開玻璃門。
沒人來招呼她,巴黎人的不好客態度在任何一家餐館都可輕易見識到。
她的法國歷史、人文、科學統統拿到A,雖是初次來到貴寶地,感覺上已經很巴黎了。
很被冷落的找了一張臨吧台的位子坐下,回頭卻見到中年微胖的服務生正和杜少桓熱情且開心的寒暄。
這個‘角頭’在人家的土地上也能吃得開,足見其混得多麼徹底和凶狠。
‘來一杯摩卡咖啡?’杜少桓甩弄著手中一張不知哪兒弄來的撲克牌,一面大搖大擺的坐到她對面的椅子上。
‘不要,我要喝藍山。’和他唱反調才能抒發她心中的怒火、妒火和無名火。
除了咖啡,杜少桓還幫兩人點了甜軟香酥的松餅。坦白說,如果不太去計較他過往的惡跡劣行,以及現在的乖張跋扈,他還算是一個相當體貼的男性朋友。
‘不是說好去巴林的,為什麼來這兒?’嗯,這咖啡真香,光聞味道就值回票‘帶你來找回你自己。’他意有所指的說。
‘啥意思?’街頭霸王這會兒又變成哲學大師了?嗟!
‘來到巴黎不要只是想到香水、美酒、時裝和卜中興那偽君子交代你的狗屎任務。這里是大革命開始的地方,是全人類追求自由的聖地,何不敞開你的心靈,用嗅覺和听覺跟你自己對話,也許你會發現另一個全新的、真正的季筱柔。’
哎呀呀呀,狗嘴吐出象牙了,奇跡奇跡。應該用什麼樣的面腔聊表尊敬之意呢?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剛剛提到了卜中興交付給我的任務?你是怎麼知道的?’
‘神機妙算嘍。’他一臉壞笑,連兩只黑瞳都帶著邪惡。
‘不要故弄玄虛,說實話,你干麼派人跟蹤我?’說不定他和那個軍火犯也有勾結,或者他根本就是和那幫人是一伙的。
‘誰有興致干那種蠢事。’他噙笑的嘴角充滿嘲弄。‘是報紙寫的,報上說︰台灣某卜姓檢察宮,將負責緝捕一名潛逃在法國的軍火嫌疑犯。這麼明顯的暗示,加上你說到巴黎來不是為了我,和你從小對卜中興一相情願的痴戀,隨便扳個腳指頭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
‘噢--’連報紙都登出來了,陳姿秀還說這是一個極秘密的行動。
‘你敢再三兩句就拿卜中興消道,拿我神聖的情感當笑柄試試看。’
‘神聖?’他被她的神聖二字搞得啼笑皆非。‘所以你甘心為他淪落為阻街女郎,色誘那個你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那個……什麼來著?’
‘軍火犯。’選擇性健忘癥?她臉色難看,口氣差,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里迸出來。
‘嘖嘖!卜中興那老鬼個性呆板,腦筋遲頓,給人編派的罪名也亂沒創意。’
他口沫橫飛的罵著人,端起咖啡緩緩啜飲的模樣卻斯文得活像個詩書滿月復、崖岸清俊的學者,看得季筱柔眼珠子強強要蹦出來。表里不一的惡棍!
‘人家哪點招你惹你了?講不到三句話就含一根剌。那個軍火犯是罪證確鑿,卜中興才奉命捉拿他歸案。’
‘既然如此,那麼請告訴我他叫什麼名手?犯了哪些大案?地檢處有上千名的人員可用,為什麼要找你這個平民百姓出來當箭靶當替死鬼?’
‘這……’他的質問正是她的疑惑。那天遲遲沒有機會開口,如今被杜少桓一一問上,才突然覺得這趟巴黎之行的確決定得太草率,太欠考慮。
‘卜中興是不是告訴你,因為擔心法國政府責怪所以不得不找你;又那個軍火犯行跡隱密,難以確切掌握他所住的地方,所以希望你以色相相誘,不過為了國家機密和安全考量,萬一這趟任務失敗,地檢處將完全否認曾和你有過任何協議?’
季筱柔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憨憨的望住他。
‘不必訝異成那樣。’杜少桓用食指彈了下她的鼻尖,續道︰‘人哪,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常識三不五時也要看電視。你除了教小朋友學那些三腳貓功夫和狂戀卜中興那奸詐小人之外,就不會偶爾去看看電影嗎?’如果她看過‘不可能的任務’之類的電影,相信就沒那麼好騙了。
無言的瞪著他約莫五分鐘後,季筱柔決定暫時不跟他斗嘴。‘這件事我會查個水落石出,倘若是你一派胡言,當心我--’
‘狠話我听多了。’杜少桓陰郁著雙眸,唇畔凝聚著冷冽的肅殺之氣。‘打個電話給卜中興,告訴他,有種就親自到巴黎來,只有孬種才需要靠女人幫忙。哦,我忘了,他大概連電話號碼都不願意給你,叫範可欣打吧,她應該連他的手機號碼都有。’
‘你想說的不只這些?’話中有話最是教人不舒服。
‘夠多了,怕你一時承受不了。’他喝的咖啡量驚人,短短一個鐘頭已經喝了五杯摩卡。
‘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先走了。’
‘現在回去,你怎麼跟她們文代?巴林要到中午才開門營業。’他勾起一邊唇角,笑得很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