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這根臭木頭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吧?」
「我們有師徒之實,沒有師徒之名。」
「那不就結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你的錯!」
太白金星知道自己沒生和官凝燕雄辯的膽子,即使被指責得沒道理也很委屈地忍下來。誰叫她是師姐,師姐和師父同大,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她指鹿為馬他也沒半句反駁的話。唉!苦命!!
就在兩人糾纏不清時詩人已縱身飛去,一時間就不見了蹤影。
☆☆☆
費盡千辛萬苦爬過狹窄險奇的蹬道,瀧宮戀終于登上一面臨深淵的平台,放眼一片桃花林,雖枝上沒半片綠紅,又雲霧繞繞得教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她還是長長地喘了口氣。
一闖進這座看似平淡無奇的山林,才知雲深不知處,也幸好一路走來沒踫到出沒的野獸,老天爺總算是照顧她的。
離開日本已經不知多少日子了,瀧宮戀也沒費心去記,她只察覺季節明顯地改變,天氣逐漸冷涼,登高山,那種冷意更強了,要不是枝頭還殘留那一抹殘黃青綠,她會以為冬天已經來到了。
小心拿出干糧和壺里的水當成一餐匆匆解決,她還有長路要走呢!
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草叢中跑過,她鎮定恆常,剛開始旅行時她是小心翼翼的,經常被老鼠、兔子或突然出現的野生動物給駭著,一段時間下來,心中已篤定不少,膽子似乎也大了,不再動不動就杯弓蛇影、心神不寧。
她彎腰收抬背包準備趁天黑前再趕一段路,孰知回過頭一個龐大的陰影將她當頭罩住。
瀧宮戀一寸寸抬起陡然僵硬的脖子,好一會兒才尖叫出聲,那是一頭不知幾米高的棕熊,此刻正張著尖銳森白的牙齒沖著她大吼,熊掌虎虎生風朝她揮來。
除了傻傻站在當場外,腦中一片空白的她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就要被熊掌摑成肉醬,千鈞一發之際,瀧宮戀只覺腰際一輕,旋即被人挾起,逃過致命的熊吻。
風聲咻咻掃得瀧宮戀雙頰生痛,等她能睜開眼楮,已經站在平坦的山丘上面對她的救命恩人。
只一眼,她美妙的大眼楮就涌出管不住的清淚。
「羿郎!」
他瘦了,也黑了,一雙深邃憂郁的眸除了保留以往的書卷氣外,更多了一些滄桑。
那些滄桑是為她而生的嗎?不假思索,瀧宮戀投進了她魂牽夢索的胸膛,那熟悉又包含另種她沒聞過的藥草味讓她深深沉醉,她幾乎想就這樣趴在他身上,永永遠遠。
「你——不該來的。」他屏息。她身上每一寸的溫軟曾在他腦中重復過無數遍,這回,居然真實地踫觸到了,他用盡所有的力量將她嵌進自己的靈魂里。
瀧宮戀用手支開半臂的距離,捧住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臉,悄然低語︰「我從來不曾計量過你對我的愛有多深,因為一遇見你,你給我的全是采擷不盡的幸福,所以我無從知道你尋我所受的苦楚,那風雨霜雪露如何加在你身上我全然不知道,羿郎,你給我一分多純粹的愛情,而我,只會接受,卻不知要回報……這一路走來,我終于識得你曾嘗過的苦,無盡的失望又失望,無盡的一個人,我徹底明白你究竟為我吃了多少苦,我豈能不來找你……」
「戀——」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你說過︰在天願為比翼烏,在地願做連理技,生同墓,死同槨,你休想再擺月兌我了。」她流淚,臉上還留著爬山時弄髒的痕跡,淚水沖刷了泥痕,她的神情聖潔而堅毅,有著無法撼動的光輝。
這一切看在詩人眼中,他心底涌滿無限感動。
兩人久別重逢,豈止有一籮筐的話說而已,因為太過傾注于彼此,以致完全放松了對外的警戒。
原以為已經擺月兌掉的野棕熊以陰險而志在必得的姿勢朝他們撲了過來——
詩人回過神,已回天乏術,前有饑餓的野獸,後面是不見底的深谷,他能做的就是用全部的身體護住瀧宮戀,不讓她受傷害。
他們被逼入密霧重重的峻壑——
一剎那只听見動山撼谷的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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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一片均是潮濕和黑暗,不知經過了多久,詩人才被陣陣的寒意給凍醒。
「戀!」他模索,只一探手就捉住瀧宮戀的一截衣料。
微弱的申吟從幽暗中傳出,令詩人松了口氣。
「羿郎,我們在哪里?」隨著神志清醒,似乎有無孔不人的冷風尖刺般直往皮膚鑽,令她不由得發顫。
詩人仰望高處落下的一縷明光,順手模了一手濕泥,沉吟︰「看起來我們是落到獵人的陷阱了。」他們身體下鋪了一層干稻草,看來是這層干草救了他們的命。
「你站得起來嗎?」他測了一下高度,要爬出去不成問題。
「我的腳恐怕扭傷了。」她不太確定,陣陣的刺痛傳來,或許不只扭傷這麼簡單。
「我看看。」憑著直覺和對黑暗的適應,他找到瀧宮戀的小腿。
「啊!」她忍不住疼,月兌口而出。
詩人在冥暗中皺了下眉。她傷得不輕,惟今之計只能先做一些救急步驟,以免傷勢更加惡化。
他找來散在四下的枯枝固定在瀧宮戀的小腿上,然後撕下低垂下來的軟藤,纏綁在她腿上。
「我們必須上去,在這里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如此偏僻的山林,可以想見設陷的獵人必定好久才來一趟,他們可沒辦法等到別人出現。
求人不如求己。
「這洞好深,可以嗎?」瀧宮戀沒把握。
詩人給她一個扎扎實實的擁吻,在她耳邊低語︰「別怕,有我在!」
她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溫暖,莫名的心安了︰「我知道。」
「現在牢牢抓住我,千萬別松手,如果怕就閉上眼,等我叫你再張開。」他把瀧宮戀一背,試了試老藤的承重力量。
「我不怕,你會把我們帶離開這里的。」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瀧宮戀圈住詩人的頸項,雙腿環住他的腰,在他使勁攀爬的時候,她緊貼在他背上,清晰地聆听他節奏穩定又快速的心跳。
濕泥粘滑不堪,也使得藤蔓十分滑手,驚險的情況不是沒有,但是她一直保持最高度的信任,只任心跳蹦得像狂駛的火車,卻沒睜開眼。
直到詩人叫了聲︰「沒事了。」
她睜開眼,四下是雜草叢生的曠野,兩旁的峭壁又陡又直,聳至雲霄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好個干干淨淨的大地。
「這里比那濕答答的洞好多了。」滑下詩人的背,她深深吸了口久違的清淨空氣。
詩人面對她,原先見到她的喜悅,在飽歷危難後錯綜復雜了起來。
她原先完美的臉手都是大小不一的擦傷,如果不是為了他,她大可不必受這罪的。
「你的頭發?」初見面時她戴著帽子,加上剛才又在黝暗的陷階里,他沒空暇仔細瞧她。
「剪了。」瀧宮戀倒是瀟灑,她很久以前就想嘗試剪短發的滋味,雖然是在那種情況下舍去的,不過,她一點都不後悔。
「為什麼?」他觸著她參差的短發,聲音沙啞難辨。
「長途旅行時,不需要的東西總是盡量減少的好。」她輕描淡寫。
詩人心中一痛,他的愛到底帶給她怎樣苦難和折磨?
他遙想起見到她時的驚心動魄和吸引他再三留戀的不染塵埃的氣質,而如今,他竟然讓她落到這般窘困悲慘的境界,他該死啊!
他曾信誓旦旦要保護她,要給她幸福,然而那些還未散去的話卻已成了謊言,最諷刺的是,他不只沒有保護她的力量,還在得到她的心的同時必須舍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