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氣和不甘……
是,歉已經道完了,但是她永遠不會忘記他誤會她!還幫著別人譴責她!
女人是生性小氣、容易記仇的動物嗎?她不知道,但是女人是最敏感、最容易受傷的動物,這一點她非常、非常肯定……至少她就是。
終于想起來隱隱約約悶在心里頭那一點非報不可的仇是什麼了,不止是小時候干爸爸的千叮萬囑,也不止是她們練家姊妹天生就和艾家兄弟不合的緣故……
而是這個長相好看,卻不分青紅皂白的艾秀人,當年不由分說就陷她于不義!
害她在國小被貼上壞孩子的卷標,害她被師長們冰凍觀察了兩年,直到畢業上國中了,她才擺月兌掉老師們過分‘關愛’的眼神。
包別說唯一一次被罰不準吃晚飯,跪上一整夜……
有!她跟他有仇,而且這個梁子還結了十四年,本金加利息,現在終于想起來要算了!
嘉子倏然推開了他的懷抱,氣惱不已地指著他,‘你這個不問是非、貪戀的家伙,我不會原諒你的!’
小綿羊搖身一變成為母老虎,怎麼……突然變這樣?
秀人眨動著雙眼,無辜又迷惑地凝望著她,‘我做了什麼事?’
不問是非、貪戀?這個指控太嚴重了。
她不給好臉色,‘你忘了你那時候是為了許麗桂挺身而出,才吃了我一記大掃把的?’
秀人低頭想了想,兒時的記憶現在一下子要全部回想起來也不容易……他小時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們練家三姊妹和郝爸爸的老鼠冤了,哪還有其它?
‘許麗桂……’他微吃驚地挑高了眉毛,‘是我們的同學嗎?’
‘真能裝,當年那個美麗的、「人見人愛」的小鮑主、你的頭號仰慕者……你忘了嗎?’她斜睨著他。
老實說,童年發生的糗事已是過眼雲煙,就連當年的胖妹和小慧——那兩個狗腿跟班時時對她冷嘲熱諷的事兒,如今驀然回首,她也全能一笑置之了。
可是許麗桂……或許是扯上了他,所以分外教她刻骨銘心……好吧,是現在想起來才感覺刻骨銘心的,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這種不爽的感覺愈發嚴重。
秀人想了半天,隱隱約約有個印象,但是他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事重要到值得她咬牙切齒的。
他拭去她臉蛋上的冷汗,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的身體不照顧,淨想幾百年前的童年往事做什麼?許麗桂是誰很重要嗎?’
重要的不是許麗桂本人!
‘是你不信任我,胡亂信了別人就指控我。’她猶能感受到當年驚心動魄的痛楚,‘最重要的是這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秀人深深地看著她,‘那我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
‘不好。’那種感覺好糟糕,她沒有辦法說忘就忘。
‘你總該不會為了國小四年級的一件小事,就決定要更加討厭我、視我為敵吧?’他俊臉蒙上驚駭。
嘉子倏然抬頭,‘有什麼不可以的?這件事情雖然小,可是足以證明你們艾家兄弟都一樣壞……跟你們干爸爸一樣是狡滑的狐狸,傷人都不自知。’
‘嘉子--’
她突然站了起來,掏出了五百塊放在桌上,下巴仰高,挺直腰桿就往外走去。
‘嘉子!’他匆匆拿起鈔票追上了她,握住了她的手肘。
她惡狠狠的回頭,差點沒吃了他。‘干嘛?’
他溫柔地將五百塊放進她小掌心里。‘我請你。’
她瞪著他好半晌,咕噥了一句,‘別想要用一餐就打發我,我還是不會放過你的。’
秀人意有所指地笑笑,‘我也不準你放掉我。’
她呆了一呆,像是有點……失了神,但隨即掙開了他的掌握,踩著急切的步伐往門外沖去。
秀人怔怔地凝視著她的背影,再一次見她從眼前溜走;只是這一次,無論是什麼原因,他都不會再讓她從生命中消失了。
想起他懷底猶有的余溫、幽香……還有她的淚……
他不相信嘉子對他只有報復之情,她的眼淚和怒氣是別有內情的……
∞∞∞
嘉子像是逃離毒蛇猛獸般,很快地回到了圖書館,直到坐上了熟悉的座位,她的臉色還是泛著一絲蒼白。
每一回與他見面,都是一種對心髒最大的考驗!
罷從茶水間洗完便當盒出來的何姨愣了一下,好奇地看著她,‘嘉子,你不是說中午有事,會晚一點進來嗎?現在不過一點二十分呢!’
嘉子猛然抬頭,‘玉玢呢?她有打電話來嗎?’
玉玢是圖書館一個新進的員工,年方二十一,性格聒噪,成天嘴里嚷著想要交一個白馬王子型的男朋友,剛好給她機會拿來介紹給艾秀人。
可是這個玉玢跟她說好十二點十五分會在真記牛肉面店來個‘不期而遇’呀,非但時間到了連個兒影子都不見,索性連通電話都沒有了?
‘玉玢……’阿姨突然想到,忍笑地說︰‘在廁所里面--’
‘她干嘛在廁所里面?’她疑惑地問。
‘拉肚子啦,就在你出門後不久,她拿著皮包也要跟著出門,還滿臉興奮,後來突然說肚子痛,就不斷進進出出的跑廁所……’何姨搖搖頭嘆息道︰‘看來她對帥哥是無福消受了,剛剛我才拿藥給她吃,現在又跑進去了。’
嘉子滿肚子的疑惑瞬間化成了濃濃的歉意,她叫了一聲,趕緊跑向女廁。
‘玉玢,你還好嗎?要不要看醫生?’都是她害的,如果不是想把她推給艾秀人,她也不至于突然拉肚子拉成這麼慘了。
雖說沒有直接關系,但是她有道義上的責任。
瘦巴巴又愛穿迷你裙的玉玢苦著臉坐在馬桶上,原本精心描繪過的彩妝現在全成了大花臉,被肚子的絞痛和冷汗侵襲得花容失色,連卸妝都顧不得了。
‘沒……事,’玉玢哀聲嘆氣、無精打采地回道,‘是我自己早上喝太多珍珠女乃茶了……唉,再加上要看帥哥太過緊張了吧……現在幾點了?我還來不來得及去啊?’
‘現在一點二十五,帥哥早走了,’嘉子好心地安慰她,‘沒關系,下次有機會一定會再幫你介紹的,你放心。’
難道是命中注定嗎?注定今天要讓她獨自面對艾秀人,還讓她想起小時候那件事……
唉,煩死了!
‘你保重啊,’她關心地敲了兩下門,‘衛生紙夠不夠?’
‘夠……了。’玉玢又沒動靜了,看樣子又開始在‘奮斗’了吧!
嘉子步伐沉重地走出了洗手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會這麼沉重。
‘哎呀!’她突然間雙手煩躁地抓了抓頭皮,黑發隨著飄蕩,雙眸亮晶晶,大大喘了一口氣,‘決定了,不要再心軟,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他整一陣子為干爸爸報仇再說!’
然後就躲他躲得遠遠的……
因為她發現只要一遇到他,她就全身不對勁,腦袋瓜里的神經線也會自動秀逗了好幾根。
這是什麼跟什麼?反正他們文家兄弟都是瘟神就對了,趕快隨便陷害幾下,然後少踫為妙!
嘉子連想都不敢去細想自己的行徑是不是像極了小朋友,幼稚、混亂、不按牌理出牌……
原本平靜的生活現在搞得風波處處,原本擬好的計畫現在變得亂七八糟,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瘋掉。
而且她已經開始害怕……有一天她會混淆、會弄不清究竟為了什麼而要去報復他了……
這個念頭讓她打了個寒顫。
第八章
深夜——
秀人半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上身靠著柚木的床頭,絲滑的雪白大被罩住了他的下半身,落地窗外夜色朦朧,床畔的一盞燈散放著誘人的暈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