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珍望著父親,雖然對于幸福的定義,她有不同的解釋,但她能了解父親愛護女兒的心情。
「爸,下個禮拜我會去赴約的,你不要擔心。」她答應了。
沉明輝終于放松緊皺的眉頭。「太好了!你能想通,爸爸是最安慰的,畢竟我跟你媽,都希望你能嫁得好、過得幸福。」
看到父親的笑容,家珍說服自己,這麼做是對的。
她相信,父親和母親是愛自己的,他們的選擇,有一定的道理——但相對的,如果她必須接受嚴旭東的世界,那麼,他也該了解,她對生活的期許。
第二章
凱悅的包廂很大,大到足夠容納十二個人對坐開會。
包廂內不但有私人浴廁,還有一間小客廳、一位負責介紹菜色、傾倒美酒的包廂經理。
在這樣大、這樣奢華的空間里等待一個男人,是教人不安的。
約好了晚間七點,他遲到了。
現在是七點四十分,家珍耐心地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等待,包廂經理不斷進來察看,每次都尷尬、有禮的微笑著退下。
將近八點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
「抱歉,來遲了。」
男人推門走進來,自信的嘴角稍往上揚,勾出一撇象征道歉的笑痕。
他老練、篤定的態度,讓家珍反而不自在起來。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有點局促地面露微笑。
「沒關系。」她拘謹地道。
「等很久了?」
嚴旭東英俊的臉孔咧開笑容,他走到家珍面前,犀利、世故的鳳眼,對住她圓融的大眼楮。
「不會。」她搖頭,僵硬地微笑。
三個月沒見,她注意到他的外表,有些許改變。
他變得黑了一點,頭發也更短了一些,現在的他剪了利落的三分頭,貼身的亞曼尼高級西裝,強調出他寬厚的肩線和結實的身材,高挺的鼻梁以及自信的微笑,在在充滿男性的魅力。
像他這樣的男人,並不需要依靠相親,而擁有一樁婚姻。
「你今晚很美。」他笑著說,意味深長地撇起嘴。
她像一個芭比女圭女圭,漂亮、甜美——卻沒有個性。
不過,對于一個養尊處優、生活沒有煩惱的富家女來說,這身打扮,確實很適合她。
「謝謝。」垂下頸子,家珍靦腆地道。
今晚她穿一襲米白色、上頭有咖啡色圓點點的低腰洋裝,頸間配戴一串珍珠小鏈,長發往上盤,造型復古而有流行感。
這是母親指定設計師做的造型,她認為,這是嚴旭東會欣賞的類型。
家珍不忍心違逆母親的好意,因為她知道樸素的母親,不惜花費高價,精心打扮女兒,卻從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
「嚴先生,是否可以上菜了?」經理走進來問。
他點頭,示意經理上菜。
晚餐很沉默,他的話不多,家珍更是只有回答,不會主動提起話頭。兩個人在長桌中段對坐,整個包廂顯得很冷清。
直到用餐完畢,喝咖啡的時候,家珍終于打破沉默——「我想——我想請問你……」
「問什麼?」
她的話中斷太久,他干脆開口催促她。
「我想問……你為什麼,要答應這件婚事?」她抬起眼,望著他,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很簡單,我認為這件親事對兩家都有利。」
他的回答很直接。
「有利?」
「對嚴家有利,因為家族長輩,希望我未來的妻子賢慧明理,深諳上流社會的一切。」他英俊的臉孔,露出招牌笑容。「對沉家有利,因為你父親的事業,需要一大筆銀行貸款支撐。」
「我父親的事業,需要貸款嗎?」
「你不知道?」他啜了一口咖啡,低沉地笑。「任何事業都需要銀貸,當然,虧損中的事業不提,但對于運轉中的事業,銀貸是一項助力、不是拖累。與嚴家聯姻,你父親若需要借貸,會比較容易一點。」
「我懂了……」
他這番話,並沒有讓家珍難堪,相反的,她覺得心頭很平靜。「你需要一名妻子,而我父親,他需要銀行信用。」
他沒有提到自己,也許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你很聰明。」他夸獎她。
「但我還是不了解,婚姻對你的意義?」
「意義?」他閃爍的眼神,含著一抹譏誚。「我剛才說的很清楚,婚姻的『意義』,就是擁有一名合法妻子。」
「所以你將訂婚戒指交給助手,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你選擇缺席?」
「最重要的日子?」他似笑非笑。「是你的定義?」
他的話讓她困惑。「難道你不這麼以為?」
他瞇起眼,微笑著盯住她。
「我知道你不在乎婚姻,結婚對你而言,只是一種形式。」她不是傻瓜,她很清楚,他剛才話中的意思。「但只要結了婚,婚姻就成為你生命中一部分,你在婚禮上必定會做的承諾,可以欺騙眾人,但不能欺騙自己。」
他嗤笑。「我突然發現——你很愛說教?」
「我是認真的。」家珍的神情嚴肅。「就算你不打算對自己誠實,我卻不習慣自欺欺人。」
他挑起眉。「那很好,我們可以配合無間。」
她不明白。
「既然你希望清醒,那我也省去欺騙的麻煩!」他笑看她的困惑。「你知道,並沒有很多女人,能像你這樣把話攤開來說。」
「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我不懂……」
「你父親的財務發生困難。」
家珍語窒了。
「嚴家可以救他。你會有名分和自由、以及一筆三千萬的金錢,這樁婚姻中,我唯一不能對你保證的,就是忠誠。」
她瞪著他,幾乎無法再講話……「還是想知道,為什麼訂婚那天我沒到場?」他低沉的笑了。「因為,當時我還在考慮,這樁婚事的可行性。」
「不過,現在既然把話說清楚,如果你能接受,我承認,你會是最好的妻子人選。」他把話說完。
他不需要一個認不清楚現實,愛吃醋的女人。
畢竟,「嚴太太」只是個虛名,但是搞不清狀況的女人,會以為自己真的是他嚴旭東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婚姻對你而言,象征意義大過實質。而如果我答應這件親事,會延續我父親的事業?」她終于明白,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並不打算建立「家庭」,婚後,他們只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你來得及拒絕。」他盯著她,半瞇起眼,淡淡地說。
深吸一口氣,家珍視而不見地望著眼前男人。
「我需要時間考慮。」她答。
「也對,你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面露微笑,示意經理取走咖啡杯。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笑著起身,英俊的臉孔依舊充滿魅力。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準備離開包廂。
「有了答案,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你的決定。」
臨走前,他從名片夾掏出一張名片,然後取下口袋里的Carand』Ache筆,記下電話號碼,留在桌上。
家珍沒有動,她仍舊坐在座位上,瞪著自己的咖啡杯,直到他離開。
時間很晚了,已經接近十點……她知道,未來,她永遠沒有希望奢求,他送自己回家的可能。
因為嚴旭東——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點明了他只是她生命的過客,而不是唯一。
★★★
家珍沒有立刻回到家。
走出飯店包廂後,她打了一通電話,給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宋靜雲。
「什麼事?這麼晚把我找出來?」
三十分鐘後,宋靜雲走進飯店,在兩人電話中約好的Lobby咖啡廳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