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隻,我不想談論關于他的事。」她依然想逃避。
「可是這已經影響到妳的工作,不得不討論了呀!」羅郁隻大聲反駁。「如果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那就好好把話說清楚嘛,為什麼要這樣避不見面,讓兩個人都痛苦呢?」
「妳不懂。」丁梧桐哀傷地一笑。完全沒想到自己夢境中經歷的傷痛,現在竟然成真了。
「我懂!我懂得愛就是要勇敢、愛就是要冒險,如果妳太害怕受傷害,選擇這麼逃避下去,那麼妳就只能繼續忍受痛苦!」羅郁隻抆著腰,氣鼓鼓地看著她。
她年紀沒比丁梧桐大,但卻比丁梧桐堅強,即使在感情路上受到傷害,她還是會勇敢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郁隻,我們之間的問題很復雜,並不只是這一輩子的事,還有我們前一世的糾葛……」想起房振群對另一個女人的依戀,她的心口就酸酸的,而他為了彌補虧欠,才和她在一起,對她而言是更大的傷害。
她需要的是真真實實的愛情,而不是同情與憐憫!
「啊?什麼這輩子前輩子?梧桐姐,妳在說什麼?」羅郁隻听得滿頭霧水。
「沒什麼!」
正好電話鈴聲響起,丁梧桐趕緊走過去接電話。
「梧桐坊您好!」
「請問--丁梧桐小姐在嗎?」話筒里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是,我是。請問你是……」
「妳好!我叫舒綸,是振群的朋友,我在他的緊急通訊錄里找到妳的電話。」
「噢。」听到房振群的名字,丁梧桐臉色一凜,語氣也變冷了。「如果你是幫他打電話來的話,那麼不必說了--」
「振群出事了!」舒綸急促地大喊。
「啊?」丁梧桐正要掛電話的手頓住了。「他--他怎麼了?」
她想裝出不怎麼在乎的聲音,可惜喉嚨卻像被人掐住,讓她的聲音太過尖銳緊繃。
「他在上海郊區出了車禍,車子沖人農田,起火燃燒……」
「你說什麼?!」丁梧桐震驚大叫。
即使避不見面,自己還是愛著他,听到他出車禍,她比誰都著急。
「那他--他還好吧?有沒有怎麼樣?你快告訴我!」她慌亂無比,急得快哭出來,不停追問。
「振群他……沒有逃出來,當場死亡!」
舒綸哽咽地宣布這個令人心碎的答案。
咚!
丁梧桐手中的電話墜落地面。
下一秒,她跟著倒地暈厥。
第八章
黑色衣衫、素淨容顏,一副深色墨鏡直遮住雙眸。丁梧桐提著簡單的行囊,從台北趕赴上海。
這一趟旅程,她沒有掉任何一滴眼淚,平靜得不像是為情人奔喪的女人。
並非她冷血無情,不為死去的情人感到哀傷,而是她心底還存著一絲希望--或許這一切,只是個荒謬的騙局。等她到達機場,就會看到振群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這只是個惡劣的玩笑。
所以她不哭!
她若哭泣,就表示她承認振群死了,而她拒絕相信他已經死了。在沒有親眼見到房振群的遺體之前,她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所以她不會哭,也不能哭,一旦哭出來,恐怕連她都無法控制自己崩潰的情緒。
走出上海浦東機場,舒綸開車過去接她。
「妳是--丁梧桐小姐?」舒綸遲疑地問。
他原以為會看到一個神情狂亂、哀傷悲痛、眼楮腫得像核桃的女人,完全沒想到--他只見到一個神態冷靜、素淨清冷的美麗女子。
他不禁暗自贊嘆好友的眼光,這丁梧桐果真是人間絕色,難怪振群肯為她生、為她死。
「振群--他在哪里?」丁梧桐捏緊小手,深吸口氣問道。
舒綸同情地看她一眼,哀傷地垂下頭說︰「我帶妳去看他。」
他們的車駛出機場,沿著高速公路前往市區。到達市區之後,又轉往黃浦區。最後,汽車在一棟豪華古宅前方停了下來。
「這里是……」丁梧桐下了車,抬頭注視這座佔地遼闊、氣勢不凡的古老莊園,一種異樣的熟悉感霎時涌上心頭。
「這就是振群在上海所購置的住宅。他就在里面,請跟我進來。」舒綸肅穆地道。
「嗯。」丁梧桐志忑地點頭,跟隨舒綸步入古宅。
進入宅門之內,愈往里走,她愈有種「謎底揭曉」的恐懼感,萬一--萬一舒綸沒有騙她,振群真的死了,那該怎麼辦?
來到正廳,丁梧桐左右看看,里頭只有一些昂貴精致的家具和擺設,並未看見靈堂,也沒有任何前來吊唁的賓客。
「你說振群死了,為何不見靈堂,也沒有人來吊唁呢?」她心中燃起希望。既然沒有靈堂,就表示振群並沒有死,舒綸是騙她的!
「其實振群的死訊,外界還不知情,所以我們不敢布置靈堂,也沒有對外發出訃聞。」舒綸回答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丁梧桐質疑。
「這是振群家族里的意思,因為上海的工廠和公司才剛開始運作,如果這時候傳出負責人死亡的消息,一定對整個企業沖擊很大。因此振群的家人希望暫時不要
對外宣布他的死訊,等將來上海這邊的營運上軌道之後,再利用追思會的方式悼念他。」
丁梧桐听了非常氣憤,振群是否真的罹難,目前她還無法親眼證實,但房家人竟然不為他發喪,只為了怕影響公司的營運?!
她不敢置信,金錢財富對他們來說,難道比自己的親人還重要嗎?
舒綸又道︰「我沒通知任何人,只通知妳,因為我知道振群最在乎妳,如果他知道妳來了,一定很高興。」
丁梧桐听了鼻頭發酸,但她強忍著流淚的沖動。「那--現在他到底在哪里?」
「請跟我來。」舒綸又領著她,往正廳的後方走去。
丁梧桐默默跟著他,七轉八拐,穿越大半座宅子,最後來到宅院後方的一個小偏廳里。
「我們把振群暫時安置在這里。」舒綸推開木門,領著丁梧桐走進去。
丁梧桐顫巍巍地跨進偏廳,和氣派豪華的大廳相比,這里顯得樸實清冷多了。
一張四方紫檀木供桌擺放在牆邊,桌上兩只花瓶,里頭插了黃白兩色菊花,而房振群嚴肅抿唇的黑白照片,被擺在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幾盤素果、一束清香,香煙裊裊,彌漫室內。
看見那張照片,丁梧桐心口一抽,眼楮傳來令人難忍的刺痛。
這種照片,一般被稱為遺照。
「他在這里。」舒綸走向供桌,小心翼翼地從相框後方捧出一只翠玉骨灰壇,哀傷地說︰「因為車子爆炸起火,振群被燒得……」
舒綸垂下頭,劇烈抖動肩膀,幾乎說不下去。
「勘驗確定是意外後,當天就立即火化了。」
丁梧桐震驚地瞪著那只圓圓的罐子,不敢相信,那就是她所愛的房振群。
他人呢?去哪里了?
「不……」她听到自己的喉頭發出小動物似的哀泣聲,但她根本無法克制。
她顫抖地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只碧玉的骨灰壇,每走一步,都像經歷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漫長的旅程結束,她終于來到那只骨灰壇前,定定地站了好久,才鼓起勇氣,伸出不斷發顫的手,輕輕踫觸碧玉色的壇身。
冰冰的……
一滴眼淚,沿著臉頰落了下來。
這就是振群?她再次問自己。
他該是高大英武、溫暖強壯,擁有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為何會突然變不見,還被裝在一個冰冷的小壇子里呢?
他的溫柔、他的笑容,還有那令人為之顫動的深情眼眸呢?都去哪里了?
都消失了,因為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