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薄命 第7頁

「大姐,到這時候你還說這樣的話?現在所有人都在猜測相公會不會迎娶那女子人門,你想想,若讓那女人人門,你我姐妹還有好日子過嗎引」一向拘謹的莊百妍終于壓不住滿心的焦惶。

錦衣玉食,奴僕成群,這不是所謂的好日子嗎?哦,是了,听說石崖在對莊百妍一夜恩愛後便不再「寵幸」,無怪乎昔日英氣一身的女子會如此消沉而憔悴了。

蕭韶九掩下嘆息,一名曾經游走過江湖的「女俠」怎會將整個生活重心與生存意義牽系在一名男人的憐寵上頭呢?不明白阿。

「那麼,你們要我如何呢?」這麼巴巴地趕來,是料定她這醋缸听完必定會大驚失色,然後一馬當先當個人人鄙夷的悍婦角色?

必凌霜和莊百妍兩人啞住地對望一眼,是她們听錯了吧,為什麼這女人會無動于衷呢?

「你好歹也是石府的少夫人,難道不該由你出頭管一管?」關凌霜哼道。

這倒是。蕭韶九點頭,眼光有點憐憫地看了莊百妍一眼,嫁人石府已是一種悲哀,更悲哀的是她不該找關凌霜來依傍,盛氣壓人的關凌霜是注定要爬在她頭上的。

洞開的大門吹灌人陣陣朔風,蕭韶九瑟縮一下,壓下厭煩,扯開笑,「我答應你們,此事我決不會坐視不理,那個叫什麼的女人……」

「封煙水。」關凌霜打斷她。

「呃,封煙水休想進石府的門,我決不會答應!’她不答應有用嗎?這兩名女人顯然忘了她有多麼備受輕視。

幾天前她們可是第一批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人哪,胡亂找個人出頭很不智,最多只會讓石崖更加厭惡她這當黑臉的人而已。

不管如何,兩個心懷鬼胎的女人總算安心離去,將清靜空間留給她,真是功德無量——

「誰?」房內的丫頭忽輕斥。窗外幾株白梅之下,一名小男孩站立在那里,見被發現,躊躇了下,轉身走向她的房門之外。

「讓他進來。」蕭韶九記得他便是那天跟在石崖身邊的小男孩,石崖已故義兄之子,名喚諸瑯。

小男孩進來後,表情是又矜持又戒慎,這種超年齡的成熟真是讓人心疼,也成功地俘虜了主僕三人的心。

蕭韶九探出埋在皮裘下的頭顱,朝他朝了朝手,「諸瑯?」

「唉呀呀,先過來這里烘一烘,小鮑子看起來凍壞了啦!」挑著炭爐的流丹招呼,敲冰也殷勤地倒來熱茶,兩個人熱心得像只咕咕叫的母雞。

「不必。」沒想到會受到熱情招待,有點狼狽地拒絕,驚奇的眼落在蕭韶九蒼白得幾近透明的臉上,「我只說句話就走。」

「你的唇都凍紫了,拒絕我們好意的下場就是讓自己生病。」她淺笑,從容地任他打量,在下榻的同時將身上蓋著的裘衣蓋到他身上。

「我不用!」暖烘烘的裘衣帶著香氣,他狼狽地漲紅了臉,瞪了她厚重衣物下難掩單薄縴小的身子,柔弱的身段仿似一陣風便能拂走似的。

下一刻,他將皮裘重重裹回她身上,縮手時不小心踫到她的手指,被冰冷的溫度嚇了一跳。

「你身體不好嗎?」畢竟年幼,掩藏不住心思,他禁不住問,眉鋒也擰了起來。

「許多人都會有一點這樣或那樣的小毛病。不足為奇,你有什麼事嗎?」裹緊裘衣,將他帶近暖爐邊,小男孩有一分不自在,終于沒出言拒絕。

「我只是想勸你別插手崖叔叔的事,就算是封煙水這事。」

「為什麼?你要明白我可是你崖叔叔的正室,他再娶妾室,難道我沒權利不高興嗎?」

諸瑯眼中閃過一抹遲疑神色,但很快道︰「你這樣又會惹怒崖叔叔了,我不想叔叔忙碌于公務之余還要為這些小事煩心!

「你倒是心疼你的崖叔叔。覺得阿姨很壞對不對?」

他詞窮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別開。她盈盈清澈的眼波似乎能穿透人意,渾身散發的溫雅柔和的氣息與十多天前遇到的那名濃脂艷抹的女人完全搭不上邊,竟讓他無從討厭起。

「你似乎不常與人聊天?」小男孩有著相當沉重的心事,卻寡言地拒絕與人分享,究竟什麼樣的環境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格?

「你不必管!」聊天,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詞匯,他不需要。

霍地站起身,想推開身邊的女人好離開,但終因想起她單薄的身段比一抹輕煙還弱而罷住,「你讓一讓。」

「要走了嗎?」蕭韶九微微失望,石府中四面楚歌的環境,難得有童稚得讓人放下心防的聲音說說話,卻一下子要走了。

「對。」這女人干嗎一副不舍的模樣,而他竟很孬地有些看不慣她蒼白的容顏沾染上低落的顏色。

「你願意有空來我這兒玩一玩嗎?」

他很想堅決拒絕,但話卻說不出口,氣自個兒心軟,他又別開頭,「我勸你不要提起關于封煙水的任何事,因為沒用,到時惹得叔叔生氣而適得其反就太不值了!」頓了頓,忍不住又往下說︰「你該清楚莊姑姑和關凌霜那女人會來你這里挑撥純粹不懷好意,如果是好事她們一早搶著去做了……」

話音墓地在蕭韶九閃爍感動的眸光下頓住,可惡,他說了什麼?「你可別誤會!我說這些完全不是關心你!」

「我知道。」真想放肆地摟一摟這個孩子,因為一顆心早無法自控地傾倒在這小男孩的聰穎體貼之中,如果她能有這樣的兒子,多好?

但,老天爺注定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她連小男孩的一番好意也要糟蹋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三章

臘月十六,大年春節未至,石府卻提前換上了紅籠彩燈,因為石府內年事最高的長者關泰山將過他的五十大壽。石府行事一向低調,雖為顯赫一方的巨富,卻難得有賓客滿座的盛況。有生意上的應酬,石崖都盡量安排在外頭,一干比較接近核心的主事者,也經常在外頭東奔西走,歡聚一堂的情況就難得了。

這天石府特地請了一班戲班子表演,從「八仙賀壽」唱到「滿床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依照慣例,一干晚輩依序向壽星敬茶道賀,蕭韶九身為長媳當然不能例外,就算她在關泰山面前受過不少苦頭,亦要安安分分,恭恭敬敬地喚上一聲「公爹」。

可關泰山領不領情便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名耿直的老人甚至不留半分情面,將她遞上的茶杯撥掉,「我關泰山可沒福氣要出身富貴、高人一等的蕭家人來縴尊降貴喚聲爹。告訴你,我自始至終都沒承認你這個媳婦,你若是還有一點點自知之明與廉恥心,就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態,貓哭耗子,讓人看了生氣!」

流丹與敲冰兩人在蕭韶九身後怒目而視。

蕭韶九的眼光掠過關泰山身後一干面色各異,卻一致明哲保身的女眷們,淺笑,「不管如何,為人晚輩的禮數一定要盡到,老人家要見怪也是無法的。」拉了兩名丫頭,在憐憫與譏嘲中退場。

這種情況下,蕭韶九更有理由認為自己會被摒除于今晚的宴席之外,不過這次她卻猜錯了,壽宴上依然有她一個座位,听說是石崖強勢安排的,想必是補償她早上所受的委屈吧,畢竟她這名悍婦難得表現得那般明理。

然而這種「賞賜」帶給她的災難大于榮耀,在這極度陰寒的天氣,雪已結冰,無法偎暖的床炕令她整夜難以成眠,耗掉了她所有的體力與精神,若不是靠一身濃艷的打扮,她慘白的臉色肯定會讓人以為她是哪來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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