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呀,從小就喜歡你。你不知道,當石崖被舅父趕出去時我有多高興,這麼多年來……」
「別說了,不可能的。」蕭韶九掉頭不看他受傷的神色,裹在衣袖里的手卻忍不住輕顫,「還記得我曾說過的嗎?蕭韶九的夫婿,非有萬貫家財不可,你一直當我爹是揮金如土之人卻不知道,真正敗家的人,是我。」丟下這麼一句讓人百思不解的話,她掉頭而去。
房間里,燈仍亮著,蕭掰兩一手捂著毛巾躺在床中,蒼老憔悴的臉引發她酸酸的感覺。
「小姐,你可要勸勸老爺那性子,今個兒你沒在,他竟又將那大夫趕了出去,說是他吃了幾副藥早好了,轟著人家大夫說妖言惑眾,氣得大夫渾身打顫,忿忿而去,這下倒好月腿下的燒又冒上來了!」張媽小聲地抱怨。
「大夫他說了什麼?怎樣‘妖言惑眾’了?」
‘他說……老爺長期儉吝過度,膳食不善再加上操勞過度,早已虛了身子,現在又患了風寒,若不好好調理……
「胡說,我好好的呢!」床上的蕭掰兩咳了一下,醒了過來。
「爹,你這是在拿小命開玩笑嗎?這個樣子不是叫我掛心嗎?」蕭韶九提高了聲音,喘了下。
蕭掰兩慌極而叫︰「好好!爹好好養病就是,你千萬別生氣!」
蕭韶九壓下硬咽,「我是氣爹,但我更氣自己,這麼多年來爹節衣縮食,全是因為我……」
「亂講,那是爹本性吝嗇。九兒,你神色不對,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了?」
「沒有。」她搖頭,「不過是看著外頭那麼熱鬧,可咱們府里這麼冷清,有些傷感而已。」
「傻孩子,咱府里一向如此,太熱鬧你可不愛呢!’他眉眼一揚,「不如爹陪你去看月亮,爹敢打包票,今晚的月色決不會輸給那些炫眼的彩燈。」
「拜托,你是病人,就該有病人的自覺,好好地躺著。」拉好父親的棉被,她忽又喚︰「爹。」
「嗯?
「倘若……有一天女兒死在石府,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操著算盤往石府清算本利了……」麻利地應後,才臉色大變地意會到她說了什麼,「你說這不吉利的話干什麼?你這是什麼暗示嗎?」
「你多心了,女兒樂觀得近乎無恥,你又不是不知道。」若在平時,蕭掰兩听了這話會和她知己好友般地相視一笑,但這回他並不,口氣嚴厲又急切,「這輩子你沒欠爹什麼,但倘若你輕生,就真欠爹的了。知道嗎?那是一條命,金山銀山換不來的,你若死了,爹保管隨後就到,到時閻上來拿人,我就說這條命是你害的,你明白嗎?」
「我明白。」她今晚是怎麼了,居然這般低落愁慘,無端地感染了爹,緩聲安撫多幾句,父女倆臉上均有困倦之色,她起身。
「九兒,無論如何都不要做傻事,知道嗎?」蕭老爹在她臨走時依舊不放心。
「我知道。」她點頭,挺直了身軀,不理會背後拖曳扭曲的影子,當然也沒發現暗處潛伏的高大男子握緊了拳頭。
夜的靜溢將節慶的喜樂沉澱了下來,在房中看到兩名倦極而眠的丫頭,沒驚擾她們,一室的冷清益發令人了無睡意,她坐進羿座之旁,一手黑棋,一手白子,開始在方寸棋盤演繹另一種人生,以為在竭盡思慮之後也許有福至心靈的體悟。卻在赫然發覺自己將一盤棋對成了絕局之後,最後一顆捻在手中的棋子落不下去,淚卻掉了下來。
人生如棋,半黑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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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言碎語,永遠沒有消停下來的時候。
在傳出蕭韶九被休棄的兩天後,坊間又有被人所津津樂道的新話題,原因是有人曾在府台洛大人的府第看到蕭韶九被一名身份神秘的男子摟至小鮑館。
在眾人不遺余力的宣傳之下,蕭韶九現在已成了一名不甘寂寞、私通奸夫的婬娃蕩婦,更有人傳言蕭韶九是因為紅杏出牆才導致下堂……
在伯倫樓精雅的包廂里面,雲集一方的富紳巨賈正在這里設宴招待這位來自洛陽的貴客,所以當男子一股鐵青地頓下酒杯時,所有人面面相覷、驚疑不已。
囂張的高談闊論也透過薄弱的屏風更加清晰地傳了來,「你李大爺是什麼人物?!多少黃花大閨女爭破頭想當您二房呢!那婊子竟敢拒絕?」
「對嘛!媽的整個揚州城傳遍了她人盡可夫的事實,老子都不怕戴綠帽子,要娶她這株殘花敗柳,那臭娘們這會兒擺什麼貞女烈婦的臭架子呀?誰不知蕭韶九這婊子在男人的胯下……」
石崖一臉陰沉的風暴,倏地站了起來!
「爺,我來處理。」身後恭立的男子一臉緊張地說,身形迅速消失在屏風後面。
「石爺,說話的是揚州‘李記’的李福錢和大錦綢莊的掌櫃常貴等四人,李福錢生性,聚了五房姨太太,常鬧出毆打妻妾的丑聞……」座下一位冷汗暗流的高賈趕忙獻上消息。
「哼,這李福錢真是色膽包天,敢這樣動洛陽首富的女人,我們揚州的商圈豈可坐視不理?石爺若需要……」
石崖一罷手,「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事石崖自會處理。」冷冷地听著隔壁傳來的殺豬聲,唇邊泛著嗜血的笑——等著吧!事情不會因一頓毆打而了結的,敢欺侮他的女人,他會讓他們嘗到毀滅的滋味!
望著座上各自戒備不已的商家們,他笑得好懾人,「各位在揚州生意上混飯吃的,若肯買我石崖一個面子,那請代石崖傳一句話︰蕭掰兩是我的岳丈,蕭韶九是我的妻子,今後誰敢輕侮他們便是對我石崖的挑釁,那麼我勢必會讓他承受嚴重的後果!」
他會讓所有的流言到此為止的!
他知道自己在瓦礫堆里撿到一塊寶,開始時不懂得珍惜,但在撩開雲霧見識到她的美好之後,再將之冷落錯待,恐怕他的心也不會答應的了。
他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蕭韶九是他石崖的妻子,他的女人。
昨天是,以後更永遠是,他會讓所有覬覦她的男人通通見鬼去,她是他的!
第五章
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喜袍紅襖,玉帶繡鞋,珠寶佩飾,胭脂水粉,滿滿的八大箱妝物,還有十六箱喜餅喜糖、糕點茶禮,佔祥物什等,擺滿了小小的庭院,這是哪一戶人家要嫁女兒送錯了聘禮嗎?
在擔夫言之鑿鑿並沒搬錯之後,收受者只能愣愣相覷,不明所以。
中午時分,蕭府來了兩名婆子,在不住口的道賀聲中,蕭韶九才知道,吩咐這麼做的人,是石崖。
他這是在干什麼?再娶她一回嗎?但她已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了啊,他費心玩出這些,是想補償上一回的缺席嗎?
不抗拒地任兩名婆子將她打扮得一身喜氣,仿若新嫁娘,在門口一大批好奇老百姓期待的眼光中,一班樂事吹吹打打地前來,最前面的高頭大馬之上是一身紅袍的石崖。
「這一次,我風風光光地迎你回洛陽。」
「你這是在宣告著什麼呢?我還是石府的人不是嗎2」她並不是好哄騙的傻女人,而他也沒必要這麼做。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要讓那些傷害你的流言通通見鬼去!從今以後,所有人不得質疑你的身份,更不得覬覦你!」
流言之所以造成傷害,是因為當事者的在意,否則能造成什麼困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