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難醫,也醫不好。」
「啊!」他臉一變,神色痛楚地閉上眼。
「但可以改善。」男子咧嘴一笑。
他一怒,揮拳差點將他打下欄桿,「耍我很好玩嗎?你再打馬虎眼便試一試!」
「不是我愛刁難,是你自己太急躁,石崖,真難得你失控。」注意到他已額角抽搐,古焚琴為了自己皮肉著想,正正經經地說︰「心律失調,體質虛寒,這病可大可小,大則時時有送命之厄,但若妥善調養,嫂子與正常人無異。」
「調養?如何調養?」「摒卻思慮,少思少欲少念,無懼無愁無怒。」
「廢話!生為人,哪一個不是喜怒哀樂,有起有落的?出家人還不一定有這樣的境界!」
「所以我才說它難治啊。這一點,我十分佩服嫂子,想象得出她過往十九年修習攝心斂性的定力非凡,心性曠達非常人能比,只可惜……」古焚琴白了注意聆听的石崖一眼,「遇到你,嫂子大悲大喜,幾番哀婉曲折,幾番奔波驚嚇,真是吹皺了一池春水哦。」
「難道叫我放開她嗎?我辦不到!’他低吼。
「養生之道,本來就忌一切慎念愛憎的,嫂子的病在心,欲由心生,若要嫂子好,當然要收心養性,否則,悲喜激動多一分,壽命便會短一分。」
「沒別的法子嗎?」難道他與九兒終究緣分俚薄?
「沒有。」古焚琴古板地說,口氣嚴肅得像在宣布病人的藥石罔效,然後忽又嘻嘻一笑,「但可以改善。」
「古焚琴!’這下子,石崖抓狂的拳頭沒再留情,呼呼往欠扁的家伙身上招呼過去。
「呃,別生氣嘛!將話說盡頭,無非是要你有個心理準備。再說了,要收心養性,並不一定要揮劍斷情絲啊!’古焚琴左竄右竄地閃過襲來的大拳。
石崖一怔,希望又燃起,「怎麼說?」
「若我沒猜錯,讓嫂子一顆心患得患失是因為她想愛又要不起,更不敢奢想有一天能得到平常男女所謂的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解開這個心結,無疑是給嫂子吃一顆定心丸。」
「然後呢?」他沒忘了眼前的怪醫擅長拐彎抹角。
「然後就是大神醫妙手回春嘍,針對她體質虛寒,我會教她一套強身壯體運氣行功的法門佐以藥物治療。至心病方面就為難了,沒看錯的話嫂子目前每天服食的藥丸是四川後門有‘救死神手’美譽的唐四先生所配制的,藥是對路,麻煩就麻煩在里面有一味叫紫脈煙的草藥,它有麻醉鎮痛功效,吃久了卻能使人成癮,導致嫂子現在離不開這種藥,所以說它既是救命藥又是催命劑。我會上四川一趟登門拜訪唐四先生,共同商量改善的法子,不過,在此之前,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他的心跳又快了起來。
「嫂子的病,就醫後行房事並無大礙,但妊娠生子,恐怕是不行了。」
「只要性命無礙,我已十分感激上蒼。」他沉重地。
「既然要我治病,那可就得按我的方法來。早先所說的治病方法,還少不了一味重要的藥引子。’古焚琴忽又笑眯眯地說,「我可不希望在我治病期間,有任何的意外來干擾病號的康復進展……」
「所以——」石崖忽眯起了眼。
「由我帶走嫂子,也好借機讓你們兩個有段冷靜期,我會帶嫂子到一些佛寺古剎養病,幽靜祥和的環境比較有利于她的康復。」
「不行!」他直覺應道,然後瞪著古焚琴「不要拉倒」的表情,口氣較了下來,「讓我再考慮考慮。」
回到閣樓,外面已傳來報更敲梆的聲音,一條小小的人影徘徊在他房門之前,看到他摹吃了一驚,臉漲個通紅。
「瑯兒?」他有些意外,走近一看,小諸瑯手里捧著炖盅,「怎麼不進去?」
「我怕蕭姨已睡下……」又狼狽不已地強調道︰「廚房炖了湯水,我只是順便端過來。」
石崖一笑,「我來吧,夜深了,你明天還有功課,該早些休息,想看望蕭姨,白天也可以來。」
「是。」小男孩眼一亮,退了下去。
房門之內,她正昏昏沉沉地睡著,但房門微響,她立刻便驚醒。
「吵醒你了?」
「沒有,我在等著你。」她坐起身,「我剛剛像是夢到你和瑯兒了。」
「不是夢,那孩子送了東西來。」看她欣喜感動的眼,石崖心中沒由來漲滿喜悅滿足,「瑯兒的母親早逝,父親與我是結拜兄弟。四年前,義兄與我外出經商時誤人黑店,義兄為了保護我不幸送命,一直以來,我總覺得自己對這孩子有所虧欠,盡力想彌補他。看到他與你如此投緣,我忽然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我們收瑯兒為義子可好?」
原以為她必會欣然贊成,不想她听後反而黯下神色。
「依然是那種結果對不對?」早就該讓自己熄了希望,可忍不住就是心清忐忑啊,如今听他話外之意,她知道自己又要面對再一次無人救贖的絕望。
「連你請來的名醫都束手無策,現在你該意識到我這名身患惡疾的女人不值得你專注對待了吧?」
「我不許你這麼說!我早說過,你的病治得好,也許會留下一些小毛病,但我愛你,足可彌補一切。」
她搖頭,「我不要你醫,你可知道爹為了我傾盡了原本殷實的家底,我已拖累了爹,不想再拖累你了。」
「你怎麼會拖累人呢?沒有你,石崖到今天也許還是一名苦力工,你曾經那麼義正辭嚴地訓斥我,怎麼現在反而缺乏自信呢?」
「你,」她呆住,「真的知道了?」
「我知道,我一直追尋感念的秦公子,竟是你。」
「可是……你既知道,為什麼又要奉爹和表哥為恩人呢?」
「我是將錯就錯,不願讓此事再生枝節,義父原本對岳父有很深的偏見,現在知道自己誤解了人家,一心的悔責,這段嫌隙算是了結了,你說多好!」
哪知她听後毫無半點喜色,「原來,你是因為報恩才對我這麼好的是不是?」
石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對,要說報恩,怎能解釋我之前放不開你的種種呢?還記得揚州的元宵夜嗎?那晚我送你回府後其實又偷偷跟了過去,伏在檐中看到你流了大半夜的淚,從那時我便發誓,我要好好保護你這一生,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也不讓你再流淚。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這種憐惜保護其實便是愛。」
她捂口低呼,原來那一晚是他抱到她到床上,她一直以為是兩個丫環做的,「你不必要……」
「我心甘情願,你愛我,就該听從心的聲音,難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想。」他已走進了她心里,放開他,她會痛徹心扉啊。
「那是我做得不夠?」
「夠的,是我要不起啊!」
「我最怕你因為所謂的‘要不起’而不要我。」他打斷她,「古焚琴告訴我,你的身子有改善的機會,為了我,你願不願跟隨他去治療?」
「怎樣改善?」她吸聲問。
「我們也許不可能有孩子,但這不算什麼,因為我一早將瑯兒列為我的繼承人,視若親兒,醫治後,你身上某些病謗可能無法去除,但你不會像現在這樣虛弱了,心悸的毛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嚴重,而我也可肆意與你親熱……你願去嗎?」
她在他冒火的眼神下羞紅了臉,血液加速,心跳也不爭氣急促起來。又來了,她多痛恨自己總在這種情況敗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