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不懂,一听到規矩就覺得心煩,爹和叔伯們苦口婆心的勸導全是束縛,卻設有想過她只身冒險,身邊的人會有多擔心,她惹了麻煩,還連累身旁的人得替她收拾殘局。
她總以為行俠仗義是做好事,卻忘了孝順爹、做爹的乖女兒。
爹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為了給她更安穩的生活,毅然決然從北方來到南方,每日辛苦做生意,就是不想再讓她過著風吹日曬、危機四伏的日子,她卻不順從爹的安排,任性的逃婚,還迷昏了那個姓蔚的……
「怎麼不喝了?是不是太燙了?」他始終泣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看她退遲不再喝第二口,不禁開口詢問。
「不是,我只是……」她抬起頭,話到了嘴邊卻陡地沒了聲音,忽然覺得好抱歉。她是為了幫助他才決定與他同行,沒想到這路上她什麼忙也沒幫到,反倒連累他得分神照顧她。
一路走來,他會不會覺得她麻煩?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累贅?
忽然間,她好在意他的想法,好希望在他心中留下的是好印象,除了朋友對朋友的包容,她更想得到他的認同與肯定。
她不希望,也不要他討厭她,她想要……想要他喜歡她。
就如同她喜歡他那般!
「只是什麼?」他看著她臉上的怯懦,從來沒見過她如此不安。
她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平時的自信美麗、明亮色彩逐漸自她身上退去,再也不見燦爛。他無聲擰眉,不明白她怯懦的原因,卻心疼她的倉皇。
一路走來他多麼喜歡看著她笑,當她開心笑著時他便也跟著開心,他只怕她傷心難過時,他無法理所當然的擁她入懷,只因他是彬彬有禮的「藍恆」。
只是她為何會出現這種表情?她不該出現這種表情,她才勇敢地幫助了一個無助的母親,她應該自信、應該喜悅,甚至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絕對不應該如此沮喪賠然。
「藍恆……」她咬了咬下唇,擾豫了好久,始終鼓不起勇氣將心里的話說出口。
其實她都知道,揚州城里人人都笑她是只母老虎,但只有她明白自己只是頭紙老虎,因為她總是在逃進,連面對自已的缺點都不敢。
連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又怎麼能奢望--奢望他喜歡她?
看著她的退疑,他沒有催促,沉默而耐心的等待著。縱然不明白她祛懦的原因,但她的神情,卻讓他直覺聯想到她在揚州的生活。
相遇以來,她總是表現得強悍又開朗,可他始終知曉她內心深處其實藏著一份不為人知的脆弱,她不容許他人探觸那份脆弱,也不願意正視。
而那份脆弱,正是世俗眼光、現實人性侵蝕造成的。
她熱心助人,卻甚少得到一句感謝,反倒只得到眾人的退避三舍,以及傷人的閑言閑語,她徉裝沒看見沒听見,可一點一滴都藏到了心底,暗自神傷。
他偽裝成藍恆,除了追回她,其實更希望她為他打開心房,讓他能夠進入她的內心深處。為了這一天,他始終耐心等著,而如今他的等待也許就要得到回報,她終于願意故開心房,對他展露那份脆弱了。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蕩漾著暖暖的波光,寧靜而溫柔,競神奇的撫平了她的惶恐不安,讓她忽然想起他這一路上的關懷與照顧,只有他是與眾不同的,只有他會聆听她的心聲,她應該相信他。
她舌忝著因為緊張而千澀的唇辮,在他的注視之下終于鼓足了勇氣,說出內心里的話。
「你會不會覺得……我麻煩?」
「誰說你麻煩了?」他神情不變,目光仍然溫柔如海,語氣卻是堅定得猶如盤石。「你從來就不是個麻煩。」
她重重一愣,心湖震蕩,卻還是沒自信。
她始終記得揚州城人對她的看法,記得街坊都居背地里的竊竊私語,甚至記得那姓蔚的曾經說過的話--
你一直感到很寂寞。
其實他說對了,她一直好寂寞。
不只寂賓,她也好難過,只是多年以來她始終不肯承認,她徉裝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看法,其實只是在逃避。她不明白那姓蔚的究競是如何得知她的弱點,卻因為恐慌,所以更加堅決要逃婚。
直到遇到藍之前,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夠坦然面對這份脆弱,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他願意傾听她的聲音,信任地的決定。
在她心中,他是如此的不同。
因為他,她才能勇敢的故開心房聲也因為在乎他,她再也不想逃避。
倘若他覺得她哪里不好,她一定會努力改進。
「可是……很多人都這麼說……」她張開紅唇,囁嚅說著。
「那是他們不懂你。」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的打入她心底。
她又是一愣,猛然想起那姓蔚的也說過同樣的話,而他說話的語氣、看著她的眼神,甚至那低沉溫和的嗓音,竟然與藍恆完全如出一撤,就連他昂藏高大的身影,也與眼前的藍恆如此相仿,仿佛兩人就像是……就像是……
不,不可能,她到底在想什麼?
那姓蔚的居心叵側,藍恆卻是個正人君子,兩人長相不同,品性也不同,壓根兒是天差地遠,她怎麼會以為他們就像是同一個人,這太荒謬了。
她迅速搖搖頭,甩去腦里那吊詭的想法,不願再去想起那姓蔚的男人。
他一定早就休了她,她與他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可我方才就給你添麻煩了,你明明有要事在身趕著去北方,我卻多事雞婆,不但連累你得照顧我,還耽擱了行程,我……」
「你熱心助人,怎麼能說是雞婆多事?何況你也沒有連累我。」他輕聲截斷她的話,因為她的賠然自貴,恨不得能將她緊緊樓進懷里,溫柔的親喻她,以最真實的「行動」贊美她、鼓勵她。
發生意外對,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如此義無反顧的出手相助,人心險惡,就連他也必須再三思量觀察,才能判定該不該幫忙,而地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挺身而出,一心一意只想要挽救一條性命。
他以她為榮,又怎麼會怪罪她呢。
第7章(2)
「但是……」
她還想說什麼,他卻忽然拿起她披在肩上的干布,繞到她身後為她擦拭起一頭濕透的長發,不願她再有受寒的可能。
心弦震顫,她瞬間沒了聲音,心思和感官隨著他的腳步集中到了背後。
她清楚感覺到他將她披散的濕發全攏到了一塊兒,而其中幾縷濕發正巧就落在她身前,他也細心的伸出大掌,將那幾絡發絲攏到她的耳後,再束攏到掌心中。
餅程中,他的指月復意外刷過她的耳廓,粗糙厚繭摩擦在粉女敕的耳廊上,莫名讓她一陣顫栗,險些要將手中的姜湯溢灑而出。但他仿佛渾然不覺,只是慢條斯理的將干布攤開,將沮發包裹在布里輕輕按壓,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極為輕柔的力道,由發根至發稍,一路為她擦拭發上的水分,始終沒扯疼她的頭皮。
從來沒有人像他這般對待她的發,就連她也不曾。
她總是粗率了事,然而他卻是如此謹慎溫柔,仿佛她的發是縫著珍珠水玉、織著金銀絲線的絞羅綢緞,就怕稍有一個不慎,會扯斷任何一條絲線,掉了珍珠水玉,傷了整匹布。
心弦愈震愈顫,她不只感受到他的溫柔,更感受到他輕柔手勁中那難以言喻的呵護憐愛,而他好聞的氣息,伴著他溫熱的體溫愈靠愈近,刺激了她原就敏銳的感官……
不過,這、這是不對的,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親密,也許他只是太過習慣照顧莽撞的她,也許他只是天性溫柔使然,但她好歹是個姑娘家,就算再粗枝大葉、不拘小節,也該矜持婉拒他的好意,或是邁開步伐,拉開彼此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