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者請上鉤 第16頁

是誰害她變成這個樣子?

全世界在她面前嘲笑她是個聾子,她也听不見!

連需要靠她吃飯的人,都能在她的地盤上肆無忌憚議論她,說她是個腦袋空空的笨蛋,任姐姐奪去一切也不曉得反擊,帶著憐憫的眼光,說她像個小可憐一樣在角落畏畏縮縮……

是誰害一個自小嬌貴的小鮑主必須承受這樣的屈辱?!

「夏寧馨!」她大步上前,將肋听器往桌上一放。這舉動引起夏寧馨的關注,讓她由專注畫設計圖的思緒中抽離。

「我說過幾遍了,肋听器給我戴好,不準拿下來!」

右耳已完全失去听覺,左耳若是沒戴上肋听器,也只能听到輕微的嗡嗡聲,但是藉由她的唇形,夏寧馨勉強能解讀個大概。

「可是……不舒服……」而且她在趕設計圖,這樣比較不會被干擾啊。

「我、說、戴、著!」

她臉色很難看,夏寧馨不敢跟她辯,乖乖地戴上。

「姐……你心情不好?」臉色超難看。「是今天工作不順利嗎?還是……舅舅?」

「我的事不用你撮心,你管好自己就好了。」轉身走了幾步,夏以願又停下來。「如果家里有人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直接叫他走人,不必忍。」

夏寧馨偏頭想了一下,微笑道︰「我知道啊。」

不過,那個人是她舅舅耶。

每次舅舅來都給她洗腦,道一堆姐姐的長短,她不愛听,又不能頂撞長聾,有時煩了,干脆躲到樓上來畫設計圖,想說他自己覺得無聊就會離開了,免得姐姐回來踫上,又要挨他一頓罵。

結果還是沒有用嗎?她又挨罵了,所以心情才會那麼不好?

她其實很希望,姐姐也能將那句話用在自己身上——不必忍。

「宋大哥,你終于來了。」等在大廳門口的夏寧馨趕忙迎上前。

「怎麼了?」宋爾雅完全能感受到他們父女的出現獲得了高度歡迎。

「姐姐今天好反常,一個人關在起居室里喝酒,我有點擔心,又不敢去問。」夏寧馨壓低嗓音告訴他。

姐不愛人家過問她的事,尤其現在心情看起來糟得要命,夏家大宅里敢走過去跟她對嗆的人,也只有宋大哥。

宋爾雅目光落在玄關處的手機,彎身拾起。「今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罷剛由他那里回去時,不是還好好的?他在家里遲遲等不到她報平安的電話,撥了數通給她也沒接,正想過來看看,就接到寧馨的電話了。

「舅舅有來,他講話……你知道的嘛!我猜可能是這個原因啦。」還有……沒戴肋听器。早知道這會讓姐那麼生氣,她一定連睡覺都不敢拿下來。

宋爾雅低頭,對上女兒憂慮不安的表情,他模了模女兒的臉蛋,將牽在掌心的小手交給夏寧馨。「小冬瓜,跟姑姑去睡覺,你們都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好。」一大一小同聲應和,對她們的偶像充滿信心,寄予厚望。

第7章(2)

宋爾雅來到起居室。夏以願已然半醉,蜷曲著身體窩在沙發角落,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

他上前,盒開她掌心的酒杯。她仰眸,像是一瞬間認不出他了,費了好一番工夫瞧清來者的身分,才又垂下眼皮,安靜窩回沙發。

他輕巧地坐到她身邊,將她摟了過來。「不是說好到家給我電話嗎?我一直在等你,不敢睡。」

「等我?」她喃喃重復。「我不是叫你不要等了,你為什麼都不听……像我這種人,不值得。」

「請解釋一下,什麼叫‘你這種人’?」

「冷血、無情、惡毒、沒心少肺……」所有人不都是這樣說的?「第一次見面,我就害你從樹上摔下來,那麼好看的一張臉都破相了。」

「我是男人,沒那麼愛漂亮。」他放柔了嗓,輕撫她臉容。「我只記得,出院以後我常常懶得抹藥,你每晚爬窗過來,趁我睡著時半夜偷偷替我上藥。」

她像是沒听見,自顧自地說︰「我見不得別人好,嫉妒寧馨,害她再也听不見了……」

她明明知道的,當時寧馨向她求救,她們同睡在一張床上,離她那麼近,扯著她的衣袖輕輕說︰「姐姐,我不舒服……」

可是她沒有理會,她甩開寧馨的手,任由她發燒到天亮。

被殘忍吧?那個小女孩從她來夏家的第一天,就用甜甜的笑容歡迎她,她不但推開小女孩伸出的友善之手,甚至覺得她好煩,不想理會小女孩的纏膩。

「你只是不習慣別人對你好,也不習慣付出。」

「都是我害的,如果我當時多注意一點,她也不會喪失听力,可是我沒有當真,我以為她又在撒嬌鬧我……」

「對,你有責任,但不全是你的錯,全家上下那麼多人在,寧馨沒再對外求援、其他人太過大貴意,這些都是造成遺憾發生的原因,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這幾年,她的手機二十四小時暢通,確保寧馨有任何事都能在第一時間立刻聯系到她,不讓妹妹想求助時,再度落入八歲那一夜無人理會的境地。

前幾年,小冬兒不慎摔斷腿,夜里發燒,她整個人都慌了,抱著女兒半夜要沖去掛急診,他一個大男人差點攔不住她。

「你冷靜一點,這不是什麼大事……」

「你以為發燒是小事嗎?很多悲劇都是發燒被輕忽而造成的,你知不知道!」

後來還是他好說歹說,告訴她,醫生事前有握過,如果有發燒現象是正常的,讓她吃一包退燒藥就好,要是燒沒退再去醫院。

她反應會這麼大,足見發燒這件事造成她心里多大的陰影。

這些,他和寧馨都看在眼里。她從來沒有真正原諒過自己,曾犯下的無心之過,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自己不可重蹈覆轍,他們又怎麼會看不出她內心的疚悔有多重?

再加上寧馨舅舅的輕侮,從不讓她忘記自己有多不堪。

「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連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寧馨那麼好……」要換作是她,也會選擇夏寧馨。

「寧馨很好,但我愛的是你。」這一點,從來就不曾模糊過,他如道,她也知道。

「為什麼你一定要把我和寧馨扯在一起呢?我看起來像那種腳踏兩條船的混蛋嗎?還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讓你質疑?」

「我不如道……」他很好,糟糕的是她。或許該說,她質疑的其實是自己。

每一次,在她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時,下一刻迎接她的總是殘忍的背棄,她的幸福從來都是短暫的,永遠是什麼,她已經不敢想。

「以願,我不是東西,無法讓你當成補償的工具送給寧馨,這點你知道吧?」她要是敢做這麼混蛋的事,他絕不饒她!

「我知道。」她沒有那麼無知。

「那又是為什麼?」

「我沒有辦法……你是寧馨想要的……我就不能要……」

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是夏家的罪人,她不配得到幸福。

尤其是……因她而不幸的人仍在受苦時,她還殘忍地奪去那個人唯一僅有的夢想。

那對夏寧馨會是多殘忍的打擊?這樣的自己,連她都不能原諒。

他可以選擇不和寧馨在一起,也可以選擇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這是他的權利,但是,不管他身邊的那個人是誰,絕對不能是她。

他太倒楣,遇到她這種身上有太多包袱的人,否則,他應該會快樂些吧……

「你什麼意思?」他蹙眉。

「我不能要你,爾雅。」

這是她第二次對他說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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