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引得阿四直皺眉頭,「他們兩個……一個明朝一個清代,很難說吧!」
如果可以,她倒是很想把這兩個人的財富全部擺出來,找幾位精算師,幾位注冊會計師,幾位審計來算算,一下誰更有錢。
沈萬三的周莊就不用說了,光看每天幾萬游客的觀光量也知道確實不凡。胡雪岩沒留下多少財富的象征,阿四只听過「傳說」。
「傳說胡雪岩經常在家中宴客,宴客的地點叫‘百獅廳’——坐北朝南,上下兩層,面闊五間,用紫檀雕刻成一百個獅子裝飾欄桿。」
這些都是上經濟管理課的時候,教授跟他們胡吹瞎講的。阿四曾覺得該教授純粹是在浪費他們的時間,可旁听該教授上課的人數卻是眾多。
扁是這麼點傳說已足夠言有意下定決心了,他二話不說,掉頭就走。阿四被他突如其來的行動弄得莫名其妙,「你干嗎?去哪兒啊?」
「我去找胡雪岩……呃,我是去找我的胡大哥,從今天起我就跟著他了。」
瞪著他旋即消失的背影,阿四暗忖︰這家伙,八成是又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破事了。
一切果如阿四所料,錢莊的掌櫃當得知胡順官私自將五百兩銀錢借貸給王有齡之後,收了他手上王有齡打的五百兩欠條,毫不留情地將胡順官掃地出門。
準確說來,掌櫃的看在這些年胡順官在錢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分上,還網開一面,否則他一場牢獄之災定是跑不掉的。
胡順官在錢莊苦掙死捱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掙到的跑街身份瞬間沒了。他丟掉的不僅是一條活路,還有在錢莊這個行當的聲譽。因為是以私自借貸的名字被趕出來的,沒有錢莊再敢用他。
一時間,他所有的生路都被抹殺了,整日無所事事游走于街頭巷尾,眼看著那少得可憐的積蓄就快用光花盡了。
這日,胡順官在街頭遇上了自打他離開錢莊便不再得見的言有意。
「小言,這會子你不是應該在錢莊幫忙嘛!怎麼有工夫跑茶館來找我?」
「我把老板給炒了……」見他滿臉茫然,心知這個古人肯定听不懂他這些現代話,還是老老實實告訴他吧!「我自動請辭,不在信和做了。」
「你怎麼好端端的不做了?是嫌工錢少嗎?我在錢莊做了這麼多年,實話告訴你,信和的工錢就算可以的了,你暫且做著,等找到合適的,再換也不遲啊!」
這真是想找活的找不到,有活的人還不知珍惜。
「你就這麼丟了活,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和他一樣每天就這麼在大街上飄著,還是他早已找好了下家,才辭了老東家。
言有意早就盤算好了,「胡大哥,你打算干什麼,我就打算做什麼。」跟著財神爺,還愁不發財?
他倒是目標明確,可惜財神爺本尊如今是一頭霧水,糊涂著呢!
他從十幾歲起就在錢莊幫忙,一做就是這麼多年,如今錢莊是待不下去了,他也不知自己還能有什麼打算。
誰知道呢?總得先找個活糊口才是。
「听說漕幫最近缺跑船的伙計,我想去試試。」胡順官沒敢邀請言有意同他一起過去,錢莊的活比之漕幫跑船的,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跑街和跑船,雖只是一字之差,可做起來差別可大了去了。
沒料到,听他這麼一說,言有意一口便應了下來︰「我跟你一起跑船。」
「啊?」放著安穩清閑的日子不過,非去做苦活累活,這不是作踐自己嘛!
「小言,你……」
「別再猶豫了,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漕幫,反正以後胡大哥你干什麼我就干什麼,你去哪里我就到哪里,我是跟定你了。」望著眼前舉棋不定的胡順官,言有意反倒拉著他去漕幫。
自己落得這步田地,還有人肯與他同甘共苦,叫胡順官怎麼不感動。心頭一熱,他大步流星地朝漕幫走去。他就不信憑著他的才德,就混不出個人樣來。
胡順官哪里曉得言有意的那份賊心思,眼前這位可是日後富甲天下的紅頂商人胡雪岩。他現在跟著他,也算是貧窮時一塊兒熬出來的兄弟,日後胡雪岩飛黃騰達自然不會忘記他這位陪他吃苦受罪的哥們。
所以,現在苦點怕什麼,日後有長長久久的甜頭可嘗才是重要。
言有意站在漕幫大管家面前說自己辭了錢莊的活,跟胡大哥一起跑船,面前這位身形瘦小卻在漕幫有著舉足輕重作用的阿四先生頓時擰出一股子奸笑冷冷睨著他。
在屬于他們的那個年代,他抱著她的大腿三年多,只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借著她這根高枝過上人上人的生活。到了百年前的清朝,他又想借著胡雪岩的這棵大樹往天上爬了?
阿四一陣冷笑,將言有意、胡順官這兩個名字寫進了漕幫的花名冊上。
「咱們漕幫正缺人手,既然你們肯干想干,我不管你們曾經做過什麼,擅長什麼,就留你們下來跑船好了。」
第四章字——雪岩(2)
胡順官謝了又謝,阿四指派手下帶他們去熟悉幫務。言有意也打算跟著一塊兒去,卻被阿四喊住了︰「胡順官你先去,我跟言有意交代幾句。」
見四下無人,阿四滿面媚笑地拍著言有意的肩膀,以賞他板栗的力度為之,「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提你上來給我當秘書嗎?」
「因為我能干?」
他還真是自信呢!阿四笑吟吟地搖頭再搖頭,「你初出大學,不過學士學位。咱們集團比你能干的人多了去了,比你學問大的人能排成人牆。」
「不會是因為我長得帥吧!」
「因為你臉皮厚。」她一臉正色,听得言有意下巴墜到胸前——這個……也算是理由?
當然……不算!
「因為你機靈。」
他跟在她後面做了三年多的秘書,她都不曾認真跟他談過當初之所以選他上樓坐到她辦公室外頭的理由,卻在他們倆跨越百年時光,來到大清朝的今時今日,跟他聊起這當中不為人知的老板心思。
「你比那些能干的人或是學問比你大的人都更機靈,你善于察言觀色,善于把握機會。懂得抓住一切對你有利的時機或人,為你的成功鋪平道路。」
阿四一直相信這樣的人,終有成功的一日。不管他成功的方式是否光彩,贏——是最終的結局。
她正需要這樣的人幫自己,而言有意不夠出色的自身能力又恰好便于她掌控。
幾年的時間,證明她當初的選擇是睿智的。現如今,她更覺得自己對言有意的判斷實在是太精道了。
「你做我秘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腦子夠靈,沒想到來到清朝,你把腦筋全都用上了。我不過是猜測胡順官可能就是日後的紅頂商人胡雪岩,你就辭了錢莊的工抱上了他的大腿……啊?」
「我知道阿四你博學多才、博覽群書、博采眾長、博古通今……雖不是博士,卻恰似全能博士,你說的歷史定不會記錯。」諂媚!諂媚,將他拿手的諂媚一諂到底。
少來這一套,阿四深知此刻在言有意的心目中,需要他諂媚的對象已移成他人。她不介意,她不但不介意,還要好意地提醒他一句︰「胡雪岩的確是歷史上的巨富,可你知道他的下場嗎?」
啊?
言有意心中的小蹦一陣亂敲,難道一代巨富下場悲慘,死時身無分文,比個叫化子還不如?
阿四朝他再走一步,笑意加深,「你知道他富可敵國的歲月維持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