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望著她握著急救鈴的手。像是一種無形的鉗制,她緩緩地松開了手,試圖自己掌握呼吸頻率。
這很難。可她必須做到,因為這一刻,她不想求助外邊的醫生、護士,她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救回自己。
她一個人在努力,他看得出來。
也許,他能為她做點什麼。
嚴悔坐到病床邊,他握住她的肩膀,用命令的口吻告訴她︰「現在開始,呼——然後慢慢地吐氣,別害怕,慢慢來,不會有事的。再試一次!對,再試一次!呼——」
他熟練地指導著她呼氣吐氣,這對他來說並不困難,陪著母親在醫院待了那麼長時間,這些簡單的急救措施他比一般的護工更熟練。
嚴悔的指導起了作用,約莫過了十分鐘,康柔翰臉上不正常的紅潮褪去,她漸漸恢復了平常的蒼白。剛剛度過的生死關頭被她拋在腦後,她咧著嘴向他微笑。
「謝謝你救了我。」
她本可以招來醫生、護士救她的,可是她沒有。是考慮到他還躲在這里吧!沖著這一點,他決定告訴她——
「嚴悔——我叫嚴悔,不是什麼‘英俊扮’。」那名字——太土了,不符合他的個性。
雖然過程比較困難,還差點搭上小命,不過康柔翰終于知道他的姓名了,「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認識了?」
她說算,那就算吧!反正跟他沒什麼關系。
嚴悔……嚴悔……
她在心里默默咀嚼著他的名字,像是念叨著一個熟人的乳名。
既然已經認識了,康柔翰決定對他的所作所為發表一些意見,「嚴悔是吧?你到底做了什麼違法的事,讓警察追著滿醫院跑?要不是我幫你做掩護,你早就被抓了。我告訴你哦!不要趁著年輕就胡作非為,人生很短的,你要是不珍惜它,隨便揮霍,你的人生會提前結束的。」
這是她用一生明白的道理,不想他再用生命去體驗。
她的好心,嚴悔怎麼會接受?門外的騷動越來越小,他重新戴上口罩,打算裝成護工的模樣混出醫院。
他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不僅讓他想起了飛上天國的姐姐,還讓他覺得自己很髒,急需用消毒水祛除一身的污漬。
他就這麼走了?他就這麼拋下他的救命恩人走了?
康柔翰當然不依不饒,「嚴悔,我從警察手上救了你,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報答她?如果她沒有幫他逃過警察的追捕,他會掐死她做陪葬的,她還敢跟他索要救命錢?
這妞膽子不小啊!
他倒要看看她想從他這個亡命徒身上得到些什麼。
扭過頭,他等著她開出條件。
康柔翰也不想跟他拐彎抹角,「你來醫院看我三次,就算是你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了。怎麼樣?不過分吧!記住,是分三個時間段來看我三次哦!你不能一天完成,否則不算數。」
還她救命之恩的報酬就是來看她三次?
這妞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嚴悔很想看看——不過,不是現在。
「你就這麼走啦?」在他離開前最後一刻,康柔翰對著他大叫,「你到底會不會來看我啊?」
被他甩上的門兀自回答著她的提問。
他不是一個好男人,更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她知道,可她還是惹上了。誰讓醫院的生活如此無聊呢!
還是那座田園式宅子,帶著幾分陰沉的壓抑。見到嚴悔,黑哥驅散了兄弟們,只留下他一個。
「阿悔,你這次……」
「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後面的門忽然拉開,阿粉夾著女人煙站在嚴悔的身後,從她的位置可以完全俯視她身前的這個男人。
嚴悔早就聞到了她的味道,只是他不想正視她的臉——他沒有完美地完成任務,在阿粉看來那就是失敗。
她狠吸了口女人煙,將氤氳噴到他的頭頂上。它們懸浮在那里,久久不散。
「你是怎麼回事?丟下兄弟們自己跑了回來,你這算什麼男人?」
嚴悔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他從來就不把那些人當成兄弟。他說過,他不想跟任何人合作,他要一個人去執行任務,是黑哥不放心,又配了那些人給他。他們的死活與他何干?
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們憑什麼做他的兄弟?
他的沉默換來阿粉厭惡的皺眉,「你啞巴了?說話啊!這次不但沒滅了爆男,還惹上了警察,又犧牲了那麼多兄弟的性命。嚴悔,你想怎樣?」
她赫地蹲在他的身旁,將一團白煙噴到他的臉上——嚴悔躲開了,他的動作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只見那些白煙繞過他的臉,散到了壓抑的空氣里。
「別對我噴那種東西,我警告你最後一次。」
他猛地站起身,松了松衣領,直逼阿粉走去,將她壓在牆壁上,「听著,我的事我會解決,用不著你操心。我會將所有的一切打理妥當,我會證明給你看,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出色的男人。」
他狠狠啄向阿粉唇齒間那兩盞紫羅蘭花瓣,用力地吸,狠命地吮,他要將她所有艷麗的色彩都吸進身體里。
在他們倆耗盡氧氣的前一刻,他放開了她,帶著黑哥的任務和阿粉的冷漠走出了這里。
這里,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他討厭田園式住宅,屋頂如此之矮,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踫得頭破血流。
阿粉卻喜歡這兒,亭台樓閣全包容在小小的空間之內,仿佛握緊雙手就能掌控周圍的世界,那正是她所想要的感覺。
倚著門,望著遠去的嚴悔,她露出鬼魅的笑容,看得她大哥心里一陣寒戰。
「我說,你對阿悔是不是太過了?」黑哥始終不懂妹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要是不喜歡他,又何必對他花那麼多心思呢?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就別對他這麼冷漠,他又不是你身邊的一條狗。」
「男人,有時候還不如一條狗。」
她將涂了蔻丹的手指伸到柔弱的燈光下,輕動五指,它們將影子映射在牆壁上。黑黑的影子比真實的手指更長、更大,更具誘惑。
「你養一條狗,只要喂它吃東西,帶它出去散步,幫它洗澡。它就會對你很好,每天你一回到家,它就會對著你搖尾巴,還不會對你亂叫。就算你心情不好踢它踹它,它很快就會忘了,還會追著你不放。可男人呢?一旦得到了你,就會把你當成一件東西,丟在一邊。」
所以,想得到一個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永遠不要讓他覺得已經擁有你了。
阿粉對嚴悔就是使用了這種戰術,這幾年嚴悔用盡一切辦法不就是想完全得到她嘛!她偏偏就是不讓他如願,于是他才會不斷地做出許多驚人的事情,只為了接近她,更接近她。
這場男女之間的戰斗黑哥是不會懂的,反正這幾年嚴悔為幫里打下了大片江山,他只要明白這一點就好了。
至于妹妹的感情世界,他這個做大哥的根本管不了,也不想去管。他只想告誡妹妹︰「小妹啊!大哥也是男人,所以大哥要警告你一點︰男人,不是你可以隨意操控的對象,因為他們一旦絕情起來,是任何女人、任何行為都打動不了的。」
這就是男人在感情上永遠勝過女人的一點——
絕情!
嚴悔並沒有急著向阿粉證明自己的男性魅力,在他去執行任務之前先要完成一個男人的諾言。
推開病房的門,嚴悔視力所見的是——那妞正趴在床上看漫畫,自在程度讓他不由懷疑這間醫院是不是她家開的——她顯然將這里當成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漫畫書太吸引人了,他靠著門站了好一會兒,她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