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淚 第21頁

她還把那些戲言當了真?宜寞也同她開起玩笑︰「好啊,你能替我把心找回來,我就把它交給你。」

「一言為定。」

代表滿清接待乜宜世和梓爺的正是那答兒的阿瑪那塔里。一番寒暄之後,出乎宜世他們的意料,那塔里主動提到了那幾筆拖欠的貨款。

「銀子,我們都備好了。本想派人給你們送過去的,正準備出發卻听到崇禎派了兩千人的軍隊要鏟平安北城,滅掉整個乜家的消息,這才沒出發。」

他隨便幾句類似玩笑的話卻讓宜世和梓爺滿頭冷汗,「敢問那大人,可知安北城現今的狀況?」「別緊張!別緊張!」那塔里干笑了兩聲,「乜家為我們滿人的軍隊提供兵器,我們怎麼可能不顧你們的死活,我女兒不還在乜家嘛!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看著我女兒死在明軍的手上,是吧?」

所以——

「我早就派了鐵甲騎兵安插在前往安北城的途中,絕不會讓那些明軍進入安北城,更別說傷害乜家人了。」

在宜世和梓爺稍稍喘息的空當,那塔里微眯著眼透露另一個消息,「我還讓帶兵的將軍轉告明軍,乜家是我們滿人的朋友,是我那塔里的親家。崇禎要想對付乜家,先得過我這一關,先得問我們滿人同不同意。」

這話不但沒讓宜世松口氣,反倒像根繩子勒緊了他的頸項。這等于告訴所有的漢人,乜家已擺明背叛大明王朝,乜家成了滿人的走狗,乜家成了所有漢人的敵人。從此以後,他們乜家不想依靠滿清也不能夠了。

牆頭草不是那麼好做的,一個不小心就被大風連根拔起。

作為滿人的走狗,他們還有什麼權力索要貨款?更可怕的還在後頭。

那塔里摩挲著手上的扳指,輕松地說道︰「以後我瓖藍旗的兵器還有賴你們乜家,至于工錢方面……你們不好意思向我開口要,但我也不能讓你們吃虧,就按原先定好的一半價錢給你們點加工費吧!」

原本是購買兵器的貨款,怎麼轉瞬間就成了加工費?宜世想問個明白,到底還是梓爺老成,手一橫攔住了他的沖動。梓爺對著那塔里點頭哈腰地笑道︰「一切全憑王爺做主。」

那塔里的目的都達到了,稍稍寒暄了兩句,便找了一托詞請管家帶為招待,自己去了後堂。梓爺識趣地自動請離,管家也沒有多做挽留。

出了王府,宜世便怒了,「小叔,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向那塔里爭取?收取原先一半的價錢,別說是乜家無利可圖,那幫礦主又怎麼會肯呢?」

「安北城事實上已落入滿人手中,你若不照他的話去做,他完全可以滅了乜家,取而代之。你的小命和乜家幾輩人的努力都捏在人家手里,你拿什麼去跟他爭取?」

無謂的勇氣不要也罷,免得丟了自己的性命還連帶上乜家幾世的祖業。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先回安北城再說吧!」

叔佷二人商量後決定在客棧歇息一晚,來日就趕回去,他們還擔心乜家的狀況呢!安北城和乜家的安危非得親眼得見才能令他們安心。

雖是初入冬,盛京已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雪夜尤冷,宜世矗立在刺骨的月光下,臉上的蕭瑟叫人看了心疼。

藉卉取了皮大衣給他披上,雙手摩挲著他的肩膀,始終不曾放下,「早點睡吧!明天咱們就回去了。」

宜世只是無語地望著月亮發呆,哈出來的氣趁著月色凝結成霧。

「藉卉,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十一月初六。」她月兌口而出的話讓她自己為之一驚。

宜世望著月色訥訥︰「今天是二弟二十五歲生辰啊!餅了今天,他的命數就不由天定了……」

第七章後院火起(1)

兩千明軍為清軍全數殲滅,安北城實際上已成為滿清的地盤,那些逃到山里的礦主陸續回來了,這一落腳就听到宜世帶回來的消息——冶煉、出售兵器的收益降到原先的一半。

礦主之間立刻炸了鍋,他們約著一同來到吞雲樓向乜家當家的討要個說法。

「一半的收益怎麼行?這讓我們吃什麼?」

宜世將現今的形勢和滿清的態度都說了,還是無法安撫眾人激動的情緒。有的礦主索性敞開來說︰「我們這些人跟著乜家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多賺些銀子,過好點的生活嗎?現在看來,我們不僅沒沾上便宜,還為乜家所累,真是得不償失。」

「就是就是,」一人開口,其他的人紛紛附和,「早知道如此就不用鐵去鍛造兵器了,像乜老爺在時那樣,采了鐵煉些農具賣到全國各地,也挺賺錢的。」

宜馭一听這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指著這些白眼狼的鼻子,他索性失回身份,像個潑婦一般提高嗓音開口叫罵︰「當初說為朝廷鍛造兵器是門好生意,積極要求冶煉兵器的是你們,如今鍛造兵器的事出了岔子,回過頭說風涼話的也是你們。我們乜家拼死拼活,冒著滿門被誅的危險為各位聯系買家,多方尋求幫助,到頭來還落了個不是?這叫什麼道理?」

他這個滿人的女婿不開口還罷了,他這一站出來,底下的人意見更大了,「誰不知道你乜四爺娶了個滿人王爺家的女兒做媳婦?跑去老丈人家一趟,回來我們的收益就降低了一半,這其中有什麼貓膩還難說呢!」

宜馭氣得直跳腳,「這其中能有什麼貓膩?能有什麼貓膩?你倒是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

眼看著宜馭就要跟幾位礦主吵了起來,宜世卻坐在一旁不勸不說,梓爺急了,走上前來拉這個勸那個︰「大家都少說兩句,別太激動,有什麼話平心靜氣地談……坐下來,都坐下來,給我梓爺幾分薄面,大家坐下來談!」

有那狂悖之人一把推開梓爺,「你算老幾?老子心情好時稱呼你一聲‘梓爺’,其實你是什麼?你不過是乜家養大的一個僕人,你也算得上‘爺’?我呸!誰不知道你名頭上是乜家的爺,其實就是乜家的狗——為了主人至死方休的狗!」

「你才是條狗呢!」宜馭見人拿小叔說事,一時間怒火中燒,撩起桌上的茶盞就向那人頭上砸去,那人身子一偏,飛出去的茶盞撂倒了後頭的人。

「小樣!你敢打老子!」

幾個人沖上來就要教訓宜馭,那頭乜家的小廝們趕緊沖上來幫自家主子,場面頓時陷入混亂。宜世也不知道抽哪根筋,自始至終干坐著,場面再亂也不理。倒是從山里玩了一圈回來的宜寞、宜幸听說吞雲樓這頭出了事,趕忙跑過來適時地阻止了這場鬧劇。

「好了。」

宜寞先拉開自家兄弟,宜幸手一揮推開那幫有心惹亂子的礦主,「諸位要是覺得乜家虧欠了你們,我代乜家向你們道歉;要是覺得乜家惡意吞吃各位的收益,可以解除與乜家的合作關系——一切全憑大伙高興。但若是存心在這里找碴……」

他掀開袍子,露出腰間的佩劍,「我小叔和幾個兄弟都是斯文人,不會與人動手。我乜老三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吃喝玩樂是我的專長,打架鬧事我從小就來,誰要想騎到我頭上拉屎,大可以試試看。」

玩世不恭的乜老三大家見多了,他的狠勁大伙還是頭回見到。幾個礦主模不清他的脾氣,不敢輕易出手,于是乎這個勸那個,那個說這個,意棲在從旁邊賠禮邊說合,不一會兒的工夫吞雲樓里的外人皆散了。

宜馭氣還沒消,逮著大哥問個究竟︰「大哥,剛才那幫人那樣欺負小叔,你怎麼不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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