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他還真的昏睡了過去?離歌背著雙手晃晃悠悠地從回廊的那頭鑽出來,正好看見他昏睡在地上。
這小子真的很沒良心!也不想想是誰幫他把門打開,放他這條流浪狗回家的,他居然毫不感恩,連聲招呼都不打,吃光就想擦嘴走人。
「喂!你不是要走嗎?怎麼到現在都不走?快走啊!」她生氣地拿腳踢踢他,想借此將他踢醒,「你不是很厲害嗎!吧嗎還要回來?現在都已經回來了,也吃飽了,還賴在這里做什麼?我可沒準備你的床哦!快點兒去做你的四品編修啊!」
都這樣說他了,居然一點兒反應也不給。他是不是淋雨淋得皮變厚了?離歌狠下心來拍拍他的臉頰,壞心眼兒地想要將他打醒,「喂——」
糟糕!他的身體怎麼會涌上不正常的高溫?皮膚還開始涌起淡淡的五色,這分明是中毒的反應,莫非他……
離歌走到盛鳥肉的罐子跟前,只消一眼,她就開始咆哮︰「阿呆!」
「什……什麼?」阿呆睡得正香,突然被狼吼驚醒,嚇得他四肢無力,手腳冰涼,「族長?旅長,你找我?」
離歌激奮地將原先裝鳥肉的罐子丟在他面前,「我不是告訴你這些山林中的鳥很多都有毒,肉是不能食用的,你沒有听我的話將鳥肉全部倒掉嗎?」
「我想,我想湯喝了都沒有任何問題,料想肉也不會有您說得那麼恐怖。」哪有那麼蹊蹺的事?湯喝了沒事,肉吃了就會死得奇慘,阿呆還以為這只是越族這樣的蠻夷在缺乏知識的情況下養成的陋習,壓根沒當一回事。
「你的堅持將會害死你的爺。」離歌讓開身子露出昏睡在地上的平蕪,他看上去睡得過于安靜,就像……就像死了一樣。
阿呆慌忙跑到他旁邊,果真感覺他正處十高熱狀態。完了!他害死爺了,他要去吃免費的牢飯了。
不知道……不知道牢飯好不好吃?
平蕪悠悠然地睜開眼,床幔有些熟悉,卻想不起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只記得昨晚他在最困窘的時候回到了離宮,還吃了一鍋香噴噴的鳥肉湯,再然後……再然後……
「爺,你醒了?
阿呆?能見到阿呆,那這里就是離宮嘍?他昨晚竟然睡在離宮,越離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豈不是得意死了?不行,不能讓她繼續得意下去,平蕪決定立刻就離開這里。
他掀起被子這就要下床,阿呆先一步攔住了他,「爺!你還是好好地躺著休息吧!暫時……暫時不要出門,一步都別出去。
這是什麼話?他堂堂四品官,來越州可不是為了玩的,幫助武後娘娘尋找快樂的重任依然在肩,他怎能躺在這里無所事是?
見爺用指責的眼神看著自己,阿呆更加自責地垂下頭,完全不敢對視爺的眼楮,「還是休息個幾天吧,為武後娘娘辦事也不在乎這幾日。
「怎麼……怎麼不在乎……唧唧……唧唧唧……」不對啊!平蕪試著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有些尖銳,叫喳喳得就像是鳥在叫喚。他清了清嗓子想再試試,結果連他清嗓子的聲音都如同鳥兒喝水。
「我……我這是……唧唧……怎麼了……喳喳……」
爺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除了他的貪吃,絕大部分的責任還在阿呆身上。此刻他竟然還想蒙混過關,逃避責任,「爺,你這只是暫時情況,很快……很快就能恢復的,你躺在床上慢慢養著,一切都會好的。」
他會相信阿呆,那呆子就變成他了。平蕪低頭想下床照鏡子,卻發現自己的皮膚變成了淡淡的五彩色,就像穿了一身美麗的五色衣
這……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平蕪想責問阿呆,可是張開回所能發出的只是鳥一般的尖叫。
「啊——」
「別叫了!」越離歌剛走進院里,就听見他「殺鳥」般的慘叫,以及阿呆的怯笑。
她懶得安慰他的情緒,索性明說了︰「你中了山林中一種名為鳥吟的毒素,它是由七種鳥混合在一起產生的變種毒。一般的獵手很難同時逮到這七種鳥,所以想要制成這種毒是難之又難。我也只是在書中看到,還從不曾親眼見到。該說你非常幸運,一次性就湊夠了七種鳥,還親自將這種毒素對人體的影響實驗給我看。你是越族的功臣,我會在記錄這種鳥吟毒的同時記上你一筆的。」
平蕪被阿呆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和離歌刺激他的一番話氣得都快冒煙了,他不好意思用鳥叫聲罵人,惟有用不斷變換的面部表情指責她的壞心眼兒。
「別再瞪了,瞪死了七天之內你也無法恢復正常。就這麼老實地在離宮待著吧!別出去丟丑,也別嚇壞小孩。趁這段時間你正好幫我整理越族百年來的古籍,我知道身為編修,你對這方面是很在行的。」她不能白養他七天,總得給他找點兒事做,好物盡其用。
平蕪不能開口,只是一個勁地瞪著她,瞪到眼楮出血,瞪得自己有了一雙鳥眼才算完。雖說她的嘴皮子壞了點兒,但臥床養病的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事比看書對他更有吸引力,看在她為他著想的份上,他就暫且放她一馬,不跟她計較謀殺朝廷命官之嫌。
只是,他依然搞不懂,為什麼自己順理成章地再度留在這里,繼續做她的未婚夫婿。他的苦日子究竟何時才到頭啊?
呱!呱呱!
那是烏鴉的叫聲,不用撞見災星,他自己就能發出那般惟美的災難之聲。
無聊!無聊的他只能看書,看越族典藏的書籍,了解所有和越族有關的知識,深切體會到母系氏族是怎樣的定義。
在越族女為尊,男為卑;女主外,男主內;女人說話男人听,女人休夫男人哭——這叫什麼事啊?
平蕪越看越氣,越看越沒勁。越離歌存心要消滅他的男性本色是不是?居然全部拿這種類似教育手冊的書籍來燻陶他,同化他。也不想想,他是什麼人?他的男性尊嚴早在二十七年的讀書生涯中就被一群聖人、學究鍛煉得堅固無比,絕不會輕易動搖,絕不!
隨手操起一本看起來舊得都快掉渣的古譯本,他有一搭沒一搭地瞄了起來。等等!那像是鳳凰圖案。平蕪好奇地瞪大了眼楮細看著書頁上的畫面,雖然字跡古老得幾乎不可識辨,但憑借他才子的靈氣多少還能看懂一些。只見上面寫道︰
「鳳凰霓裳采百鵝羽翼為靈杰,染鳳凰尾出百色,色明艷而紛飛,形繽紛而出眾……」
也就是說鳳凰霓裳取的不是百鳥雀羽為原料,而是以百鵝的白色羽翼做底,以鳳凰尾著色上彩。
百種鳥雀和百只白鵝,這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難道說……難道說越離歌那女霸王成心想整他,看著他出糗卻什麼也不說,只等著在背後笑開懷?
「越離歌——」
「叫什麼叫?」離歌不滿地從偏門走到他的床榻邊,低頭俯視著他的病容,「你皮膚上的顏色消得差不多啦!看起來不太像毛色絢麗的孔雀,到有點兒像染了色的鸚鵡。」
「閉嘴!你給我閉嘴!」平蕪毫無風度地大嚷大叫,不知道的還以為床上躺著一個八婆呢!敝不得他無禮,每當離歌在外面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都會回來取笑他一番,為自己作樂。你說他怎麼能不氣得孔雀開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