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將軍。」
喚的同時,她感覺烏玄度的身形微偏,像是擋住了那人朝她這兒看過來的目光。
「孟大人。」烏玄度俊美臉龐瞬間又變成面癱臉。
「今日偕夫人上酒樓用膳?」孟委杰臉上堆滿笑意,余光不住打量前後近十人的侍衛護行,腦袋快速運轉著。
「嗯。」
都蝶引听得出他分外淡漠,意味著他壓根不想與這人多接觸。
「那麼,卑職就不打擾將軍雅興,先行告退。」看來他在這兒守株待兔,守得真是絕妙。他原就猜想今日是三朝回門,烏夫人出閣前便常往馮家酒樓跑,說不準今兒個也會前來,倒教他料個神準,注定今日是個下手的好日子。
烏玄度瞧也沒瞧他一眼,牽著都蝶引問著酒樓掌櫃。「今日可有說書?」
「這位客倌真是對不住,得要等到明日才有。」掌櫃的見他一身錦衣華服便知道他必定出身權貴,自然不敢怠慢。
「能否先訂個雅房?」都蝶引忙道。
烏玄度睨她一眼,彷似對她這舉措極不認同,她只能可憐兮兮地垂下臉。
「自然是可以,尚有一間雅房。」掌櫃的決定就算沒有也要硬撥出一間房,絕對不能得罪此等貴客。
烏玄度付了訂金訂了房,走出酒樓便道︰「回府吧。」
都蝶引本要點頭,可一見外頭熱鬧的市集,想起自己從來不曾與他逛過市集,不由晃著他的手。「六郎哥,咱們逛逛市集吧。」
烏玄度本是有些介懷孟委杰出現在此,畢竟他先前幾回遇劫恐怕與孟家月兌不了關系,只是並無證據,無法辦他而作罷,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瞥見她滿臉向往,便一口允了。
當她還是樂緣時,她終其一生皆在宮中,今世的她養在深閨,未出閣前少有出門的機會,哪里見過市集?
「哇……」她邊走邊逛,瞧著市集里賣著各式貨品,還有不少擺攤賣吃食的,更有她不曾見過的熱食,教她一雙眼忙得轉個不停。
「想嘗嗎?」他問。
「還飽著呢。」
「明兒個咱們上街先吃點再進酒樓。」
「好啊。」她笑得俏顏奪目生輝,偎在他身邊。「就知道六郎哥對我最好了。」
他笑柔了黑眸,靠近她些,道︰「每日陪我共浴一回,我就允你一件事。」
都蝶引瞬間蔫了,像朵快枯萎的花兒。這人真的很會坐地起價,她剛剛才提出的條件,他現在倒是很懂得一再利用。
輩浴……也不想想那是多麼羞人的事,掛在嘴邊說,他都不害臊的?
「得走快點,我想趁著天未暗之前回府,否則再點燭火,你又要生氣了。」他一臉正經地說,可字句里裹著強忍的笑意。
「天暗之前不成!」她小聲抗議著。
「你剛才沒說不成。」
「不是,我根本就沒提到……」
「我已經付了訂金,允了明日帶你出門,所以這買賣是我說了算。」語氣說得那般強硬不容置喙,可面上滿是柔情密意,依然是當初那個將她捧在手心上疼,視她如命的男人。
都蝶引搖著頭,不敢相信他竟是名奸商!她話說得太快,沒將規矩定妥,他就已經找到漏洞鑽了……
瞧她那想發火又憋屈的小媳婦模樣,逗得他不由笑眯眼,他也不急著解釋,就讓她再心急一會吧。
噙著笑意,牽著刻意拖著牛步的她,他的笑意愈濃,垂睫正欲哄她時,幾步外的菜攤突然起了沖突,有人打了起來,熙熙攘攘的人潮很快往路的兩側避開。
烏玄度橫眼睨去,豈料人竟撞了過來,守在前頭的侍衛雖是護得極牢,但還是有人從身側竄了過來。他下意識將都蝶引護在身後,擒住來者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把折斷,一個旋身踹開逼近的人,可身後卻傳來她的驚呼聲。
他回頭望去,見她竟遭避禍的人群給推擠到街邊,一個踉蹌跌坐在地,眼看著有人要從她身上踩下——
一道身影疾馳如電,在千鈞一發之際,將她自人群里揪出,免于被踩踏的命運。
幾乎同時,烏玄度已經來到她身邊,將她拉進懷里。「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都蝶引吁了口氣,驚魂未定地道。
烏玄度輕撫著她的發,確定她安全無虞,正欲感謝相助之人,豈料一抬眼,嘴邊的話卻打住了。
他黑眸微瞠地瞪著面前的青年,年歲約莫在二十上下,有張立體奪目的面容,帶著女子的縴細絕美卻又揉合著男人特有的陽剛氣息。
被打量得久了,男人似笑非笑地啟口︰「怎麼了,難不成……你認識我?」男人的嗓音清朗溫醇彷似帶著笑意,可深邃的眸卻暗暗戒備了起來。
都蝶引聞言,從烏玄度懷里抬眼,見他震驚得緊,可那個男人……很面生,怎麼他卻看直了眼?
「鳳巡,你在那兒做什麼?」
那嗓音一起,都蝶引立刻側眼望去,喜出望外地揪著烏玄度,喊道︰「六郎哥,他就是那名說書人。」
烏玄度黑眸微動,就見那說書人徐步走到鳳巡身旁,來回瞅著兩人。
「鳳巡,你識得他嗎?」蘇破涼聲問著。
「沒見過,不過他像是識得我。」鳳巡說著,漂亮的眸子朝烏玄度腳下的影子望去。「這可有趣了,怎會有人識得我,而且還帶著一票魑魅魍魎在身邊,敢情是打算禍害人間?」
都蝶引聞言,神色戒備地看著他。這人世間不乏能人異士,她就是怕早晚有天他會教人看出端倪。
「……不該有人識得你?」烏玄度五味雜陳地問著。
鳳巡那雙明亮的眸似防備更似試探。「你到底是誰?近來我著了不少道,不會就是你在後頭搞鬼吧。」
「不是他。」蘇破嘆了口氣。
「你又知道?」鳳巡沒好氣地問。
「我能不知道?」
烏玄度瞧兩人交談似有極深的交情,可……他倆怎會撞在一塊?
「六郎哥,怎麼了?」都蝶引輕扯著他的衣袖。
雖說她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她確定六郎是識得那個名喚鳳巡之人,只是她分不清對六郎哥而言,他到底是敵還是友。
「這兒人多,要說話,是不是該找個地方坐下?」蘇破指著兩旁,笑睇著鳳巡和烏玄度。
烏玄度略回頭,瞧他的侍衛已經剛才鬧事的人逮住,慌亂的人潮也早已經退到下個十字大街去了。
垂斂長睫,他思索著該先逮住主使還是與他倆聊點私話,然而一道氣勁卻如凝電般來到面前,他想也沒想地揮手擋掉,怒斥道︰「放肆!」
「放肆?」鳳巡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把勾著蘇破的肩。「我不知道多久沒听見有人這般罵我了。」可教人想念了。
「鳳狩!」烏玄度沉聲喊道。
驀地,鳳巡止了笑意,漂亮的眸子凝滿殺氣橫睨而去。「你到底是誰?」這個名字,只有一個人喚過,可眼前這人不可能是那個人。
「……鳳狩……」都蝶引緊揪住烏玄度,顫聲問︰「是狩兒嗎?」
當年,她無緣見上一面的兒子嗎?
第十章 留下美人組戲班(1)
馮家酒樓三樓僻靜的雅房里,安靜無聲。尤其在烏玄度吩咐侍衛將逮著行凶鬧事之人送往衙門後,房里一點聲息皆無。
鳳巡直瞅著坐在對面的男女,而都蝶引也眼巴巴地望著烏玄度,等著他解惑,只有坐在鳳巡身旁的蘇破像沒事人般地打了個哈欠,順手倒了杯茶輕啜著。
「六郎哥,他到底是不是狩兒?」都蝶引終于沉不住氣地問了。
當年她有喜時,曾想過給孩子取蚌名字,可是因為跟祖制起名不合,所以她便笑說要作為表字。而剛剛,他喊的就是這個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