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常與他回報時,他還反復確認才接受這個事實。
四聖門以賣藥材起家,顧名思義門中有四個擎天大柱頂著,目前江湖上僅知其三,至于那個據說是四聖門中心的人則眾說紛紜,有說他已經退出江湖——雖然金盆洗手這事不一定要老人家才能做,但正當壯年又有一番事業的男人很少會生出退隱之意,所以江湖上大概都猜那剩下一聖是個武林耆老之類的人物。
那頭萬惡年獸怎會跟四聖門扯上關系?
若四聖門是年獸在江湖的據點,這下便棘手了。
「什麼四聖門?」過青青偏過頭,「是阿敖的朋友。」
「我知道,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不是說你在想事情?」
「對啊!」過青青皺起眉來看他,「就阿敖有朋友這件事啊。」
烈隨澤翻了個白眼,捺著性子問道︰「為什麼想阿敖有朋友這件事?」
「因為以前沒想過啊!」
烈隨澤發覺自己跟過青青之間有代溝,「好吧!想出結論了沒?」
「沒有。」她嘟起嘴,「澤哥哥你別來吵我。」
「吵你?」烈隨澤吊高聲音,這沒良心的小丫頭!
餅青青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手上的于糧,自顧自往下說︰「他老神秘兮兮的。」
「你見過哪頭年獸光明正大?」
「他都不說。」
「年獸都用叫的。」
「我不知道他想些什麼?」
「禽獸的內心世界,不是我等人類能夠知道的。」
餅青青瞪他一眼,「我很認真跟你說!」
「我也很認真回答你啊!」烈隨澤笑嘻嘻地道,「好了,別想太多,想想你找到親人以後要做啥吧!」
青青妹妹太在乎那頭年獸不是什麼好現象,他未雨綢繆把兩人分開些;年昕敖雖生得一表人才,終歸是獸類,難保不會哪天獸性一發把青青妹妹吃下肚!
其實撇開年昕敖是年獸這一點不談,他倒挺喜歡年昕敖這個「人」的,所以到了京城後他會盡量不為難他,前提是他得合作招出年獸在天山上的窩才行,只要他們乖乖的,頂多只是失去自由讓他們監管罷了。
烈隨澤一笑,哄著道︰「快吃吧!襄關到了,京城也不遠了,在見到親人之前你得先把自己養得胖胖的,不要讓人說烈火鏢局虧待了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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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和青青姑娘感情不錯。」一名鏢師指著不遠處坐在一起的兩人笑道。
另名鏢師立即搭腔,「看來鏢局不久要辦喜事了。」
「哈,我們都沒機會了。」
「對了,青青姑娘本不是和年見一道嗎?」他們還以為有爭風吃醋的好戲可以調劑一路上的風塵呢!年昕敖雖然沒顯露什麼本事,不過平易近人的個性讓他在鏢師間贏得好感,總會記得照料他。
年昕敖朝不遠的兩人投去一眼。自青青換上女裝打扮得整整齊齊之後,許是服飾的改變連帶喚起了她的女性自覺,舉手投足不再大刺刺的恁沒規矩,微帶著少女的縴細,雖然仍是不拘小節卻別有一抹嬌俏氣質。
她漸漸改變了,不再是動不動便咬他的小食人鬼了。
天山上少有變動,生活寧靜,唯一要傷腦筋的就是躲過老大的火眼金楮到一邊涼快去,所以他不習慣改變——
年昕敖回神朝眼帶期待的鏢師們笑道︰「我只是順路照顧青青罷了,此趟到京城,若青青尋不著親人能得四少照顧是再好不過了。倒是你們,心里打什麼壞主意?沒想到我這麼不得人緣,讓你們欲挑唆四少和我打一場,想看我被四少打得下不了床嗎?到時拖累了行程可別怪我。」
眾鏢師哄堂大笑,引得這個圈圈外的鏢師側目。
汴京近了。
第六章
汴京古都,歷史悠久,遙與洛陽相對,又稱東京。
城外有深廣的壕溝,叫做「護龍河」,岸上種滿了青綠的楊柳,與紅色的城門對映起來煞是好看。內城與外城的四邊都開有水門,可以餃接俗稱汴河的大運河,這是汴京的命脈。城外三公里有座虹橋,沿途兩岸碼頭與倉庫林立,搬運工人忙碌地自大型的貨船搬卸各種糧米、貨物,其中單是來自南方的米每年就達六百萬石。
市街上不但熱鬧擁擠,而且顯得生氣勃勃。有人騎著驢、載著貨,還有發著一股腥羶味道的駱駝自遠方載來香料或是番笛等外國貨。少數乘著車或坐著轎子的大官及仕女們經過,身上傳來陣陣香氣。
這是年昕敖第二次到汴京,記憶中的街道並無改變,只是更加繁華忙碌。
烈火鏢局的大旗在鏢隊前飛揚,見來往行人的表情可知烈火鏢局在汴京的威勢。
第一次到這天下第一大城的過青青看得目不轉楮、驚嘆連連。
「好熱鬧啊!」坐在年昕敖身前的過青青不安分地左顧右盼,在馬上扭來扭去,全靠年昕敖一手支撐才沒跌下馬去。「阿敖,你看,好多!」
「小跳蚤,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是第一次進城啦!」年昕敖再次把她的身于扶正,不忘取笑道。
餅青青沒與他計較,只是不停地看著路邊的新鮮東西。
「你以前來過嗎?」她看他一點都不興奮。
年昕敖點頭,「很久以前來過一次。」
「喔!」
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年昕敖打心底泛出笑意;這一路行來,過青青把尋找親人的事給丟到九天雲外,專心游賞著與西域的豪壯滄涼截然不同的宋境山水。
她發起了豪情壯志,若找不到親人就要游遍天下美景!
見識過井外世界的小青蛙,怎肯再回去當個井底之蛙?
「阿敖,好奇怪。」過青青扯了扯他,「街上的男人只穿兩種顏色,款式好單調,哪像我們那邊鮮艷漂亮。」又不是家里死了人。
「那是因為宋國有色禁。」年昕敖笑道,「平常老百姓只能著黑白兩種顏色。」
不只服色,連穿著款式都有不成文規定,各行各業一望可知,像是那邊一個帽有垂帶的老先生,若不是賣藥的便是算命的;至于帽後有披背的大概是當掌事的……這樣也沒啥不好,認人挺方便的。
再說,每天煩惱穿什麼樣衣裳也挺麻煩的,黑白就簡單干脆多了。
「真奇怪……」過青青皺了皺鼻子,抬頭一笑.「還好你很適合穿白衫呢!我喜歡看你穿白衣。」
看來很儒雅、很有氣質——她真是選對了食物。
一道菜要色。香、味俱全才稱得上是好菜,他就完全符合這個條件。她在寨子里十年,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的人了。
「多謝姑娘夸贊。」年昕敖挑起眉,若她說這話時嘴邊沒流口水,他就真的相信了。
「嘻,別客氣。反正好話不用錢。」
「到了。」烈隨澤策馬到年昕敖與過青青座騎側說道。
餅青青抬起頭,一隊人馬已到一座門前插著烈火大旗的大宅前,眾位鏢師動作整齊劃一地下馬——
「澤兒,你回來了!」
「弟,辛苦了!」
門前看來已經有人等候許久了,烈隨澤下馬迎了過去。
「爹。娘!」
餅青青好奇地打量著那些人,其中有幾個和烈隨澤有些相像……
「下馬了,青青。」年昕敖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馬,正伸出手準備接她下馬。
餅青青把手伸過去,毫不猶疑地投入他展開的雙臂里。
「阿敖,那是澤哥哥的家人嗎?」過青青理著裙擺問著顯而易見的答案。
烈家的奴僕將馬兒們牽了開去,而鏢師們也與出來迎接的家眷歡喜相逢,整個場面里大概就數他們兩個最是突兀與尷尬。
「啊,爹。娘,他們就是我提到過的過青青與年昕敖。」烈隨澤忽然將焦點轉到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