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自帶福運來(上) 第24頁

「多抓幾條魚,董叔最喜歡吃魚了。」

現在的他不會給她生肉吃,現在的他也不需要下水,他在地上挑選幾塊小石頭,看準游魚,彈指射出,魚被石頭打到、翻肚,蕭承陽身子一躍、雙足一點,她還沒看清楚呢,他已經把七、八條魚拋上岸。

她看傻了,崇拜眼光落在他身上,想不透他是怎麼辦到的。這樣的身手,她相信對匈奴的那場戰役,絕對不僅僅是天助。

上了岸,他說︰「先回去吧,找個月亮大的晚上,我們再去峭壁上。」

「好。」

接手他遞過來的鮮魚,雙雙準備離去時,卻看見兩只白狼從林子里走出來,那身形、那傲慢的眼光……徐皎月忍不住想要沖上前。

「等等!」他抓住徐皎月往回拉。

「為什麼?怕它們認不得你?」

「不,不是它們。」

不是?他怎麼認得出來的?

「它們是一、兩歲成年的狼。」

是啊,它們是狼,不是人類,經過十幾年歲月,就算沒死也該老了。

蕭承陽與之對望,它們高抬脖子,那股子傲氣與他的兄弟一個模樣。

見蕭承陽沒有惡意,兩匹狼順著方才的方向走到池邊喝水,之後跳下池子,狼爪一勾一撈把幾條魚給抓上岸。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壓根沒把蕭承陽和徐皎月放在眼里,它們飽養一頓之後,又往林子走去。

「上來,我背你。」蕭承陽道。

徐皎月不矯情,直接趴到他背上去。

進入林子,他跟在白狼身後,走過一段路,白狼發現兩人始終跟著,警告的低嚎聲起,他沒理會,它們加快腳步,蕭承陽依舊保持一段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它們飛奔,他跟著飛掠,它們卯足力氣,他施展輕功,速度在伯仲之間。

他們穿過林子,直奔山頂,看著它們賓士在他熟悉的路徑上,他彎下眉眼,勾起唇角,自在地笑開。

是它們,他有把握。

兩刻鐘後,蕭承陽和徐皎月來到熟悉的懸崖峭壁。那里有二、三十只狼,灰的、黑的,還有……

蕭承陽眼底透出一絲溫柔,他把徐皎月放下來,拉著她的手緩步上前。

看見人類走近,狼群起了警或,原本趴臥在地上的它們一只只站起身、拉高脖子,陰沉凌厲的目光鎖定兩人,好似下一刻就要撲將上來。

徐皎月當然害怕,那是幾十雙非善意的目光哪,但她咬緊牙根,緊跟著蕭承陽的腳步慢慢上前。

他的腳步沉穩,態度堅定,她沒有練武,視力遠遠不及他,但他老遠就看見了……看見他的好兄弟、好姊妹。

蕭承陽越走越近,周身的氣勢讓狼群們感到畏懼,然它們不肯後退,雖然焦躁,卻依守在兩頭老白狼身前。

它們不斷地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試圖警告兩人。

直到蕭承陽走近了,直到他身上的氣息更濃烈了,被圍在中心的兩頭老白狼才張開半垂的眼楮與他對視。

蕭承陽微微一笑,對著遠山一聲長嘯,那道滿載力量的聲音,震攝了狼群。

緊接著,兩只老白狼歪著身子,用盡力氣站起來,也跟著他引吭長嘯,可是它們老了,嘯聲不復過往,蕭承陽的心抽著,淡淡的哀愁隱在重逢的喜悅中。

心澀得厲害,他應該早點來……

啊——嗚——蕭承陽再次長嘯,老白狼走出狼群,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跟著他嘯鳴。

嘯聲高高低低,響徹山林,緊接著狼群們也跟著嚎叫,一聲接過一聲,像是慶典、像是熱烈歡迎。

徐皎月看著蕭承陽、看著狼群,他們的嘯聲像高亢激昂的交響樂曲,美妙、熱烈、激情,她不曉得人與狼之間可以這樣契合,突然,覺得他,覺得……長嘯比說話更適合他。

這個晚上,蕭承陽和徐皎月沒有回董裴軒那里。

蕭承陽陪著老白狼說話,不管它們听得懂不懂,都叨叨絮絮地說著,這個晚上,他說的話,大概抵得過這十幾年中講的。

徐皎月沒有打擾他們敘舊,她坐在年輕白狼身邊,輕輕撫著它們的背。

好像很享受似的,它們還翻過肚子讓她搔癢,天性謹慎狡獪的野狼怎會輕易將弱處示于人前?那是因為,信任。

「給你們取名字好嗎?」

小小的臉在他們嘴邊輕輕磨蹭,許是很喜歡這個動作,它們伸出舌頭輕舌忝她的臉,微微的癢,逗得她咯咯笑不止。

「給你們取名字,好不好?」

它們低低地發出聲音,哼哼、啊啊、嗯嗯………她把幾個字湊起來,說︰「你叫嗯哼、你叫啊炳,怎樣,喜不喜歡?喜歡的話,舌忝我兩下。」

她從荷包里拿出糖塊放在掌心。

它們未必喜歡這個名字,但肯定很喜歡她掌心的糖塊,兩匹狼舌忝得不亦樂乎,于是很悲催的,它們有了兩個不著調的名字。

山上的夜比山下寒涼,但抱著兩匹年輕力壯的白狼,怎麼也冷不到她身上。

她輕輕給它們哼著催眠曲,迷迷糊糊入睡前,她還听見蕭承陽醇厚的聲音對著老白狼說話,口氣里的溫柔,誰也不曾听見過。

天亮,一夜沒睡的蕭承陽向眾狼告辭。

臨別依依不舍,十八相送似的,狼群們簇擁著他們和大白狼緩緩下山,直送到池塘邊才停下腳。

徐皎月和蕭承陽走開幾十步,發現嗯哼、啊炳還跟在身後,徐皎月舍不得它們,蹲又抱又親好一陣,才摧促它們快點回去。

但它們不走,始終跟在身後。

蕭承陽皺眉,猶豫片刻,再回到老白狼身前,蹲,額頭頂著它們的,問︰「要我帶它們兄弟走?」

老白狼嗚嗚幾聲,好像真的能听懂他的話似的。

徐皎月沒有催促,安靜地看著他們交流,半晌後只見他起身道——

「知道了,我會帶它們去見見世面。」

蕭承陽牽起徐皎月,領著兩匹白狼下山。幾步一回首,對著老白狼再揮手,她相信,他真心把它們當成親人。

「你對童年還有記憶嗎?」徐皎月問。

「有。」

「那時跟著一大群狼,你不害怕?」

「我是喝白狼的女乃長大的。我不記得自己怎麼被拋棄,怎麼被它們撿到身邊,但從我有記憶開始,是它們的身體溫暖了我,我跟著它們捕獵、跟它們嬉戲,我跟著它們在叢林峻嶺間賓士跳躍,那讓我領略自由的快樂。當然,這也讓我與後宮處處局限的生活格格不入。但那幾年,我過得很開心。」

那幾年過得很開心,代表這幾年並不開心?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北陽王,即使他得到所有人的艷羨與嫉妒?

榮華富貴、名利榮譽無法帶給他快樂,生活予他的,更多的是義務責任與壓力?這樣的他……多麼辛苦?

想起那個得到一件簡陋粗糙兔皮衣服的小男孩,想起他高興,手舞足蹈的模樣,握住他的手,她又心疼了。

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明明是個偉岸的英勇將軍,怎麼老是讓她感到心疼?

「不覺得自己跟它們不一樣?」

「覺得,但我好強,不服輸,小時候也被其他的狼欺負,在它們眼里,我是個廢物,然而我的倔強大概是從娘胎里帶來的。

「自知體力不如它們,自知沒有尖銳的牙齒和爪子,我只能用頭腦取勝。我偷偷跟在獵人身後,學習他們用箭獵殺動物、埋設陷阱,我趁著夜色偷走他們的弓箭,用他們的方式打獵,直到我捕獲的獵物遠遠超過它們,在狼群中我才有了自己的地位。」

「狼的社會里,也有階級地位?」

「對,狼是很聰明的動物。」

「它們再聰明也無法教導你太多事,回到人類世界,你肯定吃不少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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