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了姑娘挨雷劈 第6頁

「爹也是男人。」顧喜兒明白天下當爹的都一個樣,不想自家費盡心血養的好白菜被豬拱了。

「我是你爹,不算在內。」顧里正振振有詞,努力說服女兒不要輕信于人,長得好看的男人慣于騙人。

牧司默開口道︰「我是男人,一言九鼎。」

牧家家訓乃是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為人當無愧于心,身為牧氏後人,他絕對會嚴格遵守。

「沒讓你開口就安心養傷,把傷養好了就趕緊回家,別讓爹娘擔心。」顧里正沒好氣地道。

自己和女兒的事他插什麼嘴,真是傷了皮肉連腦子也受傷了,把別人的家事當閑事掛在嘴邊。

牧司默眼神暗了下來,「我爹不在了。」

他死在敵人的刀下,背後插了十八支箭,拖了三天才咽氣,死時還念念不忘不學無術的小兒子。

彼里正一噎,訕然一笑。「那總還有娘吧,兒子都是娘的心頭肉。」

牧司默面無表情的說︰「我娘叫我去死。」

彼里正倒抽一口氣,居然叫兒子去死,這是什麼樣的娘親,比後娘還狠!

「她還叫我死在外面別回去了,她不指望我送終。」

他的母親恨他入骨,同樣是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母親的心里卻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為國捐軀的大哥,成天守著一只牌位,淚眼相對。

即便如此,他還是把母親放在心里的第一位,期望她日子能夠過得好,身體安康,不生病痛……

下一瞬,牧司默深幽的眼底閃過一道暗芒,他這一次遇襲絕非偶然,知曉他匆忙回京的人並不多,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幾人,否則他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呃,這個……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令堂可能是一時氣話。」顧里正詞窮了,父死母不慈,這得多糟糕,害他再硬不起心腸說兩句。

牧司默苦笑,「我也希望是氣話。」

可他很清楚母親對他的恨意有多深,若是能一命換一命,母親會毫不猶豫往他心口插刀,好換回優秀的大哥,那才是她要的兒子。

牧司默不恨母親偏心,他只是失望她對他的漠視,至少在父兄還活著的時候,她對他們兄弟兩個一視同仁,並沒有對誰較為偏愛,直到晴天霹靂般的死訊傳來,母親的態度才大為轉變。

「那個……丫丫,好好照顧人家的傷,別再亂用藥,爹去田里看看稻子的長勢,準備安排人收割。」顧里正使了使眼色,讓女兒不要逗留太久,她年歲也不小了,別給人說閑話的機會,縱使沒人敢,但孤男寡女要避嫌。

其實他有些難為情,對受了傷的小輩不但未能如村里的孩子一般悉心照料,反而多有惡語,實屬心態不正,需要自我反省。

他對人存有偏見,反而勾出人家的傷心事,讓他一張老臉臊得慌,誰曉得相貌堂堂的男子竟有那般過往,讓他听了都心酸。

「爹,我沒胡來,你要對女兒有信心。」

她哪有那麼不濟,不過是剛接觸藥草時認識不深,將巴豆當成板藍根煮了一鍋湯,結果害一家大小跑了兩日茅房。

彼里正干笑。「呵呵……爹當然對你信心十足,只是人命關天,你還是要小心用藥,真要出了事,爹也頂不住,爹只是小小的里正,不能手眼通天。」

他不懷疑趙大夫的醫術,那可是有口皆碑,人人贊揚,不比縣里的大夫差,要不他也不會讓女兒跟著趙大夫學醫。

女兒那時天天捧著一本繪有圖樣的藥草大典苦讀,逼她大哥帶她入山辨識藥草,順便采摘做對比,可是三年過去了,一本藥草大典是背得滾瓜爛熟,山里的草藥也認得差不多,卻沒看她治過一個病人,反而多了不少奇怪的舉動,趙大夫甚至反過來向她求教,師徒倆古里古怪的背著人不知做了什麼,有時還一身血的叫人心生疑竇,偏偏好奇詢問時兩人都異口同聲直說沒事。

彼喜兒哭笑不得的推推愛操心的爹。「快走快走,稻穗要垂地了,你跟娘說我中午要吃大白饅頭、清蒸鱸魚、栗子雞和辣炒螺獅,再做個魚香茄子,炒兩盤青菜……」

「知道了,你這張嘴刁得很,爹娘真是把你寵壞了。」被推著走的里正大人嘴巴這麼說,面上卻是笑呵呵的,沒有一絲慍色。

一對上被自己養得嬌氣的女兒,他是半點脾氣也沒有,在外面是威儀十足,眼厲面沉,一副胸有丘壑的高深模樣,一回到家就變成慈父面孔,對妻子、女兒百般疼寵,剛毅不折的腰軟得跟面條似的,任母女倆搓圓捏扁。

彼里正一離開,牧司默冷不防丟出一句,「你的家人對你很好。」

不論是她爹娘或兩個哥哥,他們似乎都以她為軸心,看護得有些超乎尋常,幾乎是到了溺愛的程度。

當他還是府中麼兒時,父親寵著、兄長護著,他想做什麼都由著他去,不拘他非走父兄的路子不可,牧家數代以來死太多人了,他們想有個人過得自在些,不用綁死在「忠君」一詞上頭。

可是和她比起來,自己受的拘束還是太多了,至少習醫家中一定不允許,因為覺得醫者上不了台面,以他們的身分寧可解甲歸田。

彼喜兒怔了一下,隨即展顏一笑。「自己親人不對我好要對誰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心狠的娘,你的情形不能和我們相提並論,你娘只是病了,一時想岔了。」

「病了?」牧司默面上出現短暫的茫然,但很快又一臉冷肅,生人勿近,好像不曾有過迷惘。

「她的心生病了,也許是什麼突發狀況讓她承受不住,必須找一個人來恨做為發泄,不然她撐不下去。」顧喜兒解釋道。

「是嗎?」

娘心里的苦他明白,惶惶終日,掛念著在遠方的兒子,盼能早歸,迎來的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有什麼比孩子的死更傷為人母的心,那種痛深入骨髓,無法以言語來形容,人雖活著卻已然心死。

牧司默也會痛,但他放在心底深處,沒人知道他心口流著血,一點一點奪走他眼里的光彩。

第二章  爹是女兒控(2)

用過午膳後,顧喜兒陪著牧司默在村里走動,身體多動動有利于傷口的癒合,他們走得不快,隨興而為。

村子里的人雖然會好奇的探頭看,但不會有人主動上前詢問,或是說兩句閑話,前後兩任翁婿里正將村子治理得井然有序,絕對的威望讓人生了敬畏之心,大家的嘴巴是有把門的,沒有熊心豹子膽敢去得罪里正家。

「這里的稻子長得很好。」牧司默道。

結實、飽滿,粒粒金黃,不像北方的高粱、小麥那樣干癟癟的,一捏就扁了,他還啃過豆渣做的餅,很糙口,刮喉嚨,要配著水喝才咽得下口。

「是不錯,我們用了心施肥、除草、防蟲害,過些日子還希望老天爺賞臉,別在秋收前後下雨,不然我們就慘了,太早下雨稻穗易發芽,收割後稻子沒曬干也容易發霉……」顧喜兒聳聳肩。

她是當了農家女之後才曉得,原來種田也不簡單,完全是看天吃飯,不管用了多少心思去種植,一場雨就有可能毀了農人一年的心血。

「看來真的很辛苦。」惜字如金的牧司默伸手踫了黃澄澄的稻穗,感受著它飽滿的墜沉感。

馬嵬村左連前壁村,往東隔了一條河是柳枝村,河岸兩旁植滿揚柳,枝柳往下垂入河中,風吹柳條兒動,河水的流動也帶動河里的青柳,岸上水里皆是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水綠。

山桃縣稍微靠近南邊,因此大部分的農家都一季水稻、一季麥的輪作,此時的村落是稻浪連成片,宛如金色的海洋般,隨著風上下起伏,一波接一波傳來稻香,帶來即將豐收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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