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妹妹累到眼楮都睜不開了,面上惱怒的顧孟槐只剩下心疼,月兌下外衣披在妹妹身上,免得她著涼。
「這次先放過你,下一次別想我會輕饒。」他壓低聲音威脅,末了看了牧司默受傷的大腿一眼。「別摔了我妹,真的背不動就換人,不然你傷勢加重還是我妹妹要幫你處理,我可不忍心她太累。」
「嗯。」牧司默沒多說,眼中笑意漸濃。
踩著月色回村的兩人並未交談,但因所在意的是同一個人,互相看不順眼的隔閡漸漸淡去。
「什麼,拜堂成親?」
在從前壁村回來的第三日,牧司默見腿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便向顧里正提出提前成親的請求,希望在半個月內將顧喜兒娶進門,說有急事待辦,他等不到明年開春。
不用說,這件事在顧家造成極大的反對聲浪,幾乎無一人點頭,他們家的丫丫又不是見不得人,沒給她置辦豐富的嫁妝也就算了,還像小妾入門似的偷偷模模。
陳氏抹著淚,十分不舍,一下子把她的心頭肉從身邊帶走,無疑是要她的命。
可是她也清楚女兒大了總要嫁人,就是嫁得遠些,她再不舍還是要放手,木頭這孩子她看著品性好,不會虧待女兒,她也放心將女兒交給他,只盼日後他們能偶爾回來看看娘家人。
而顧里正的反應是眉頭深鎖,身為里正的他見識多,看得也比較遠,因為兩位舅兄是官場中人,他對目前的朝廷動向稍有了解,有些擔心女兒應付不了,她是個憊懶的,凡事漫不經心,最討厭人情應酬。
不過和兩個兒子的憤怒一比,當爹娘的就顯得平和多了,他們只是憂心和舍不得,倒沒想過不讓嫁,就是時間上匆促了些,沒法把最好的都給女兒。
「姓牧的,你不要得寸進尺了,給你一點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我妹妹不嫁,你死了這條心,過兩日我打兩頭……不,四頭野豬還你,你抱著豬成親吧!」顧孟槐氣得直跳腳。
痴心妄想,臭木頭也敢奢望他們馬嵬村村花,嫌命太長了!
抱著豬成親?
所有人听到這話眼角都抽了一下,尤其是顧喜兒眉頭一跳,她要真跟木頭成親,那頭豬不就是她了嗎?
我的好大哥,妹妹是豬,當哥哥的又是什麼,會不會說話啊?
「不管怎麼樣,我們絕不會把妹妹嫁給你,你作夢去吧!」顧孟槐額冒青筋,誰要他點頭他跟誰急。
哪有人一開口提親就急著拜堂,連個媒人也沒有,六禮也走不到一半,這親事算成嗎?
何況這一去不知要嫁得多遠,真要有事他們也鞭長莫及,等消息傳回娘家怕已是風靜水涼,事過境遷了。
「我姓牧,牧司默,京城人氏,家有老母,父已逝。」牧司默重新自我介紹。
「你的意思是,我家丫丫一入門便是當家主母,你的母親也不會因為奪子之故而習難她?」顧孟泰提出質問,他要為妹妹做最好的安排,讓她無後顧之憂。
「府中算是京中大家,小有資產,入府後當即交付中饋,連我也不會過問,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府里全都由她做主。」牧司默看了一眼顧喜兒,眼神溫柔得能將人融化。
見牧司默避開與母親有關的話題,心細如發的顧孟泰立節看出其中的不妥,他們母子的關系似乎……不太對勁。
「那你母親呢?」他一針見血的問。
一說到母親,牧司默面露苦澀。「這點可能要請岳父、岳母和兩位舅兄多包涵了,雖說我是我母親僅剩的親兒子,但她並不喜歡我,甚至對我恨之欲死,都說恨花連盆,對喜兒的刁難在所難免。」
「你說什麼?這麼嚴重?」
彼家人听到的是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恨意,而已是童生的顧孟泰卻听出其中蹊蹺。「僅剩?那你可有兄弟?」
問到重點了,牧司默澀然苦笑。「一兄和一庶弟。」
「你兄長不在人世了?」
「嗯。」他頷首。
「怎麼死的?」
「戰死。」
「戰死……」顧孟泰思索著,像是想到什麼突地站起,「你……你姓牧?」
「我確實姓牧。」
若非情形不允許,牧司默都要笑出聲了,他不只一次自報家門,可是樸實的顧家人從沒想到他是誰,不過看來二舅兄是知曉了。
「那個牧?」顧孟泰咬牙,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是那個牧。」
「你……你這個渾子!」他的回答讓鮮少失態的顧孟泰伸出手直指牧司默鼻頭,那眼神像要吃了他,又似乎很是敬佩。
「怎麼了怎麼了,別打起來,姓牧有什麼不對?阿凹呀,沒見你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啊?」顧里正慌張的道。
阿凹是顧孟泰的小名,他入學後就很少用了。
「爹,你坐下,不會打起來,二哥一向月復有智珠,不會明知沒有勝算而出手,木頭一只手能打死野豬,二哥有比一頭豬耐打嗎?」顧喜兒泰然自若。
「喔,也對。」顧里正放心的落坐,看看兒子又瞅瞅未來女婿。
彼孟泰沒好氣的瞥眼妹妹,和豬比還不如豬,叫人情何以堪。「你是我親妹子嗎?先給顆甜棗再給我一拳。」
彼喜兒咯咯笑著朝他一擠眉。「姓什麼不都是一樣,嫁人不就是那回事,吃飯、穿衣、睡覺、生娃。」
听到「生娃」兩個字,牧司默會心一笑,心里想著該生幾個、生男生女,男的丟入軍營磨練,女兒要捧在手心上嬌生慣養,給她戴珍珠寶石,穿綾羅綢緞,養得嬌嬌女敕女敕的……
「你知道他是……」顧孟泰問道。
彼喜兒搖頭。「他沒說,我就不問,反正過日子合得來就好,這世上哪有跨不過去的坎,你看你妹妹是會讓自己吃虧的人嗎?合則來不合則散。」
一听那句「不合則散」,神情微變的牧司默默默補上一句,「牧家沒有被休的媳婦。」不論貧窮富貴,他都沒有換妻子的打算,攜手一生走到底,不離不棄。
「我說的是休夫。」她休他。
聞言,牧司默面上一黑,俊顏如山崩一般糾結,看得顧家人哈哈大笑,嫁不嫁的問題當下煙消雲散。
以顧喜兒的村霸作風,連顧里正夫婦都不得不承認她不欺壓別人就不錯了,誰有本事踩在她頭上,那根本是找死的行為,他們只有反過來替人家發愁的分。
至于她的兩個哥哥看到姓牧的吃癟就心里舒坦,妹妹說得好,君若無心我便休,難道還吊死在一棵不怎樣的歪脖子樹嗎?
不知為何,眾人不約而同想到「天打雷劈」四個字,一個個莫名其妙的抬頭看天,後打了個寒顫,在看了其他人的動作後,臉上又浮起微妙表情,不說破的笑了起來。
「那就定下來了,下個月初五是好日子,她姥姥、姥爺,大舅舅、二舅舅他們也來為她添妝。」顧里正下了結論。
丫丫成親一事如果連兩位舅兄都沒通知,日後怕要斷了往來。
陳氏這邊的同輩就兩兄弟,兩房人生五子而無一女,加上陳氏生的也都是兒子,這一輩足足七個男丁,就顧喜兒一個女娃,因此她在兩家的受寵程度是七個男丁拍馬也追不上,唯一的糖霜丸子。
陳前里正打她出生第一年就開始替她存嫁妝,一年一根花梨木或是香樟,近年來兒子長進了,孝敬的銀兩也多,他便買更好的沉香、紫檀、香楠等,累積了快百來根,夠打一整船的家什。
陳俊明是買地,一年十畝地,十五歲的顧喜兒如今名下已有一百五十畝地,暫時由陳俊明管著,等她出嫁再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