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司默也干脆,直接從一本冊子上撕下其中一頁。「自個兒看吧,該給多少就該多少,這是謄抄本,府里還擱著正本,給了銀子,回府我就將那本正本上的也刪了,若是不給……呵呵!」
曹太師拿過那薄薄的一張紙,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當下踉蹌了兩下,面色灰敗。「老夫會讓人送到侯府。」
「不要忘了算上利息,五分利。」這是夫人的交代,不讓人大出血,他們不會知道西北侯府不是好欺負的。
「這是放利子錢,犯了律法!」曹太師氣呼呼的一指。
牧司默冷嗤,「你可以不給。」
這家伙好意思說別人知法犯法,身為皇子們的先生,不以身作則反而同流合污,誰的罪過大?
「你……」曹太師咬牙。
冊子上那一頁寫的的確不是欠西北侯府的銀子,而是中間人將底下人送來的銀子轉手送進太師府的金額,這很明顯是收買,是某位皇子對太師府的拉攏,收了銀子就表明站隊。
這種事並不少見,朝堂上誰不結黨拉派,可只能放在台面下互通有無,要是在太陽底下攤開了,輕者丟官罷爵,重者滿門抄斬。
所以不到三天,三口兩人抬的箱子進了侯府大門。
牧司默並未停止上門討債的舉動,他連著幾天跑了好幾家,今天是最後一戶,也是欠錢最大戶,他看了門柱上的四足盤龍,敲響螭龍銅環。
「他來干什麼,這些天鬧得還不夠嗎?本皇子的人被他嚇得都縮成烏龜,什麼也不敢做。」五皇子握緊拳頭。
牧司默這廝真想和他撕破臉不成,即便手握兵權還是皇權至上,他能一翻千萬里,不吃皇糧了?
「殿下,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就是沖著您來,您看小的被他打成什麼樣,他是藉著給小的難看好讓您沒面子,不想和您站在同一條船。」
被扔出侯府的牧司謙別無去處,享福慣了的他吃不了苦,直接投奔五皇子去了,當個小苞班。
對于受過的窩囊氣他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得人一升還人一斗的事傻子才會做,他這人只會攀高枝,將給他臉色看的人往泥里踩。
看著底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五皇子也神色陰沉,滿心不是滋味。「牧渾子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本皇子三番兩次提點他是給他一條明路走,可惜他眼楮是瞎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愛才是一回事,但他更喜歡听話的奴才,如果威脅、利誘都不管用,那就想個辦法斬草除根,他不信找不到能為他所用的武將。
「殿下,不是小的要說自家弟弟的是非,殿下莫非忘了,西北侯渾雖渾卻做過二殿下的伴讀,論起兩人的交情……」牧司謙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反而更引人猜忌,要說給人上眼藥,他是個中高手。
「你是說他是二皇兄的人?」眼一眯,五皇子心頭驚慌。
二皇子乃先皇後所出,元後之子更具帝相。
牧司謙一臉陰狠。「不無可能,要不然他怎麼盡找殿下的麻煩,還登堂入室想下您的面子,他仗的是誰的勢?」
越听臉越臉黑的五皇子冷著聲問︰「以你對他的了解,本皇子該用什麼招式對付他才能一勞永逸?」
「那個村姑。」牧司謙惡狠狠地道。
要不是因為顧喜兒,他不會不打自招和那賤人互咬,把彼此的底細一股腦往外倒,落得被趕出府的下場。
「村姑?」五皇子皺眉。
牧司謙冷笑著扶了扶被打歪的下顎,陰惻惻的說︰「牧司默的軟肋正是他新娶的妻子,若是把她打瘸了、打殘了,或是要了她的命,殿下想他還鬧得起來嗎?準是一厥不振的任您擺布……」
第十二章 諸事皆落定(1)
年關將至,家家戶戶準備貼春聯、辦年貨、買雞、買鴨、買臘肉,囤積過年要用的干貨,瓜果、魚兒先養在大缸,或是殺了放冰窖,宴客用的四色糖、八色糕等等也要事先做好。
西北侯府也不例外,針線房、馬房、書房、庫房、廚房、茶房、祠堂,回事處等十二名管事也動起來,該裁制衣服的裁制衣服,該除舊布新的除舊布新,茶葉該換新,馬兒添新草,廚房廚具也要新,祠堂也該點新香,換上新香燭……反正一切講究「新」就對了。
新年新氣象,新的東西看著就舒坦,侯府里里外外都刷上新漆,紅的牆、黑的柱子、青灰色的瓦片,再配上長年不凋的綠柏樹長青松,怎麼看怎麼好看。
第一次操持過年瑣事,又是京里數一數二的侯門大戶,沒什麼經驗的顧喜兒真的忙不過來,都有些暈頭轉向,只能讓玉璧、玉芽跟在身後拿本小冊子記下,免得她忘東忘西,記不得她要做什麼。
在這忙碌中,她爹娘打發大哥、二哥來給她送年貨了,共送來一車煙燻過的肉干,一車自家曬的豆角、蘿卜、蘑菇、榛子,另一車是醬菜、腌辣大白菜、豆瓣醬和小魚干酸辣醬等。
這些全是顧喜兒想了好久卻吃不到的農家小菜,京城雖大卻找不到她要的口味,一看到三大車的家鄉味,很少為某些事感動的她瞬間紅了眼眶,突然想爹想娘了,更想家里的阿苦。
至于她兩個哥哥嘛……根本是來陰她的!
一個是才考取秀才,現在就說要進國子監,讓他妹婿去走後門,另一個更是大言不慚,想進禁衛軍,將來的宏願是禁軍統領。
這不是她親哥吧,肯定是半路認來的假貨,坑起妹妹不手軟,一文一武齊發功。
只是在這兄妹重逢的相見歡中,還說不到兩句體己話,皇後的懿旨就來了,叫人很是錯愕。
「皇後娘娘召見我?」顧喜兒蹙眉。
明明再過幾日便有宮宴了,五品以上的官員妻子都會進宮,皇後卻在這時候召見她,是否另有玄機?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在牧司默攪亂京城一池春水後,損失慘重的五皇子整日像被狗咬了一般陰著臉,身為五皇子母親的皇後找上牧司默的夫人哪會有什麼好事,腦子沒泡在水里的人都想得到,這是替兒子出氣來了。
「妹妹,皇後找你做什麼?」不了解朝廷局勢的顧孟槐傻傻地問,他知道皇後很大,但妹妹不怕她。
「看我活潑可愛、善解人意,找我聊聊怎麼做才會人見人愛。」顧喜兒故作淘氣,又大又亮的眸子眨呀眨。
「說人話。」顧孟泰就顯得沉穩多了。
「二哥,听不懂人話不是你的錯,下次把你那身獸皮穿來,我們會記得你的原身是猴子。」她揚揚眉,做了個鬼臉,論起唇舌之戰,能贏她的沒幾人。
「顧丫丫,膽兒肥了。」敢下他面子。
彼喜兒玉顎一揚,拉起身側男子的手。「我有靠山了,在家從父、出外從夫,還沒听過外嫁女從兄的,二哥,你別仗著多讀書幾年就欺負文盲妹妹。」
「你文盲?」這得多大的嘴才不會笑破肚皮。
她理直氣壯。「我識字,但不會做文章,你叫我寫一篇論資質通鑒,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不怕流氓狠,就怕流氓有文化,一見耍起無賴的妹妹,滿肚子月復黑的顧孟泰棄筆言敗。
「你自個兒說說皇後為何要召見,我這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又惹了什麼禍。」
「什麼叫又,我又不是天生惹禍精,你找不到天底下比我更善良的人。」
一說她善良,所有人不是翻白眼便是輕哼一聲,表情十足的說著︰你哪來的臉說自己善良,黑羊、白羊狹橋相遇,不是勇者勝,而是你通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