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怎麼會這樣?他本以為解開的謎題,在這裏卻又變得撲朔迷離。他滿懷欣喜找到的藉口,這一刻,卻再也不能成為什麼藉口,憑著他對佩雲的了解,再加上眼前的文字,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誤!
有如棉花堵住了胸口,堵得他透不過氣來。他扔下日記奪門而出,沖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深深喘息著。
夜幕漸漸降臨,他激動的情緒依舊無法平撫,只得沿著街道緩緩地走,漫無目的地上了一輛公車,隨意下了車,又繼續往前走。
他只是暫時不想回家,不想面對蕙蕙,他要把自己的思緒整理清楚……
天氣說變就變,早上還是萬里無雲,太陽一落,便浙瀝嘩啦下起冷雨來。姜逸風怔了怔,忽然瞧見一間熟識的珠寶店就在一旁,正燈火通明、萬分溫暖,他不由得把步子跨了進去。
店員小姐眼尖,一眼便認出他來,連忙通知了主管,主管立即出現迎賓。
「姜先生,你好,有什麼需要本店效勞的?」
「許先生,你好。」他淡淡地與主管打招呼,「我是因為外面下雨,隨便進來看看,你如果在忙,就不必招呼我了。」
「呵,不忙、不忙,夜間一般客人比較少。」主管仍舊殷勤地跟在他身後。
「我還以為你們晚上很早就打烊了呢,畢竟開珠寶店不太安全的……」
「我們通常九點打烊。」他滿臉堆笑,「現在我們加強了保全措施,警察局又在附近,不要緊的。」
「我上次訂的那幾件首飾,你們到貨了沒有?」蕙蕙的生日就要到了,他本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下個星期就到,屆時我們會專程送到您公司的。」
「我叫人來取也一樣。」
「姜先生,您放心,我們不僅店裏加強了保全措施,送貨時也會多派人手,不會再發生之前那種事情了。」
「之前那種事情?」姜逸風不解,「之前發生過什麼事?」
「就是上次姜太太首飾被竊的事件啊!」
「什麼?」他臉色一凝。
「呵呵,那都是我們的員工不好……姜先生,真對不起,不該提起你太太,害你傷心了……」主管賠笑致歉著。
「她的首飾曾經被竊嗎?」隱隱嗅出異常之處,「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
「姜太太沒有告訴您?」主管汗顏,「姜太太心地真善良,沒有揭露我們工作上的失誤……雖然她去世多年,但本店上下都很懷念她啊!」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姜逸風聲音一沉,「你仔仔細細告訴我。」
「這個……」主管頓了一下,「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倒真有點不可思議啊。」
「不可思議?」
「對啊,有些細節我至今也覺得很詭異……那一年,姜太太在我們這裏訂了一條價值連城的項鏈,瓖嵌藍寶石的。」
「嗯,是有這樣一條項鏈,我記得那時她看了《鐵達尼號》,鬧著要一條像海洋之心那樣的藍寶石項鏈。」
「對、對,就是那條。本店費了好大力氣,才找來一顆那樣大的藍寶石,精雕細琢,為她訂制了一條與電影裏相差無幾的項鏈。」
「她在宴會上戴過,人人稱贊,貴店的手藝的確好。」
「謝謝姜先生夸獎,你這樣夸獎我們,真令我們羞愧……因為我差一點就把姜太太的這條項鏈弄丟了。」
「怎麼?」
「因為那條項鏈開始做的時候短了一點,姜太太便要我們修改。我們當時派了一位女店員去您家收取,誰知道那女店員竟然在回來的途中把項鏈弄丟了!」
「有這回事?」姜逸風吃驚,「可那條項鏈明明在我太太去世之後捐給慈善機構了,沒有弄丟呀!」
「因為後來項鏈又找回來了。」
「居然能找回來?」他蹙眉思索,「可你剛才不是說,項鏈是被竊的嗎?」
「對呀,不可思議的地方就在這裏,項鏈是女店員回來的途中被人偷竊的,我們發現後立刻報了警,半個月後,員警接到線報,說有人會在黑市出售這條項鏈,警方就立刻派人去圍捕,當場便把小偷抓住,將項鏈取回來了。」
「還真是幸運啊!」姜逸風搖頭,「從來沒听過這麼貴重的首飾,可以這樣順利地失而復得。」
「項鏈失竊的過程也很奇怪,女店員說,她親眼看到姜太太把項鏈放在盒子裏,然後她就緊緊抱著那只盒子,從您家門口搭計程車回店裏,中途沒有半點停歇,也沒有任何人踫過那只盒子,一回店裏就馬上交給我,誰知那項鏈竟不翼而飛,嚇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那麼竊賊是什麼時候下手的呢?」
「對呀,完全沒有機會和時間下手呀!」
「警方後來不是抓住那個竊賊了嗎?他招供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那竊賊的說法更可笑,他居然說自己也不知道項鏈如何到他那裏的,忽然有一天,就發現它放在自己的口袋裏,然後他依照朋友的指點到黑市去出售,然後就被抓了。」
「呵,」姜逸風不禁感到好笑,「好倒楣的竊賊!」
但腦海中忽然有個想法一閃即逝,他的笑容頓時凝住了。
「許先生,那個竊賊叫什麼名字?」急切的話語月兌口而出。
「名字倒不記得了……」主管撓撓腮,「只記得他被判了五年徒刑,現在也該放出來了。」
「那他長什麼樣子?」姜逸風一顆心懸到喉間。
「高高大大的,滿臉胡碴,其實仔細看,人也不算難看……」
此語未完,主管便看見一向舉止穩重的姜大總裁竟莫名其妙地沖出門外,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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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
她側過身子,發現姜逸風沒有躺在自己的身邊,她喚了一聲,屋子裏也沒有人答應。
一陣孤獨和恐懼襲上心頭,她連忙披上外衣,步下樓去。
急促的腳步聲在看到書房門縫中那一線光亮時輕緩下來,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他沒有離開她,只是在書房中工作而已。
推開門,他果然坐在桌前凝眉翻閱著什麼,臉色陰郁得嚇人。
听見腳步聲,姜逸風也抬頭看到她了,然而,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怔怔地盯著她。
「逸風,我剛剛在叫你。」施明蕙笑問︰「為什麼不理我?沒听見呀?」
「我听見了。」半晌,他才淡淡回答。
「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察覺到他的不快,她吐吐舌頭,「我去幫你煮宵夜好了,你繼續忙!」
「我不吃……」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我不想吃……」
「逸風,你怎麼了?」緊張的心情再次漲潮,「發生什麼事了?」
「剛剛看了一本散文,有些傷感。」
「散文?」她一怔,「我不知道你也看這種東西。」
「很寫實的散文,」他將手中的小冊子舉了起來,「相信你也看過了吧?」
燈光不偏不倚,正好映著那陳舊的封面,施明蕙瞪大眼楮,久久不能言語。
「佩雲的日記,你應該也看過了吧!」他重復剛才的話,但這一次,卻說得一針見血。
像做錯了事的小孩,施明蕙滿臉通紅,僵立了好一陣子才有承認的勇氣。
「逸風,對不起……」
「蕙蕙,我錯了。」他卻搶先說著。
這個回答讓她驚恐萬分,連連哀求,「逸風,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以後關於她的東西我再也不敢踫了,真的!」
他的面龐隱在燈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讓人覺得有一股巨大的悲傷正籠罩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