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夠奸! 第2頁

雖然已經見過她的畫像,但他發現,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模樣。

她比他腦海中描繪的雛形,更漂亮一些,也更英武一些。

她身著一色青衣,頭上膨松地挽起一個隨意的發髻,氣定神閑,步履從容。

春天的風吹過廳堂,吹過她的長發,散出一股野菊般的清香。她的發髻上插有一支樸素的釵,釵上墜著細小的玉珠,那珠子一搖一晃,圓潤可愛。

他很少注意到女子的發飾,但這一次,他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地被那玉釵吸引,有片刻失神。

這荒山野嶺本來沒有名字,只因為她的客棧名喚「姊妹坡」,這兒便有了一個好听的名字……姊妹坡。

他到這兒來之前,有人提醒他,要當心這兒的女主人。

因為她是一個好管閑事的女人,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也是風揚鏢局的朋友。

如果他想順利取得那件「東西」,必須要對她當心。

笑話!他,殷飛龍,一個在江湖上叱 風雲的男子,用得著懼怕她這樣一個小女子?

人們都說黑禹山山寨寨主殷飛龍,打家劫色、擄人掠貨、殺人不眨眼。人們都說他功夫十分了得,能一刀將人從腰斬斷,不費吹灰之力。人們還說,他生性凶殘,每月要吃三副活人心肝下酒……

他有兩重身分,一是綠林好漢,一是草莽匪類,前者好听,後者難听,是好是壞,全看描述者對他的態度。

總之,江湖上有無數關于他的傳說,全部駭人听聞,沒有一句好話……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很疑惑,他們口中談論的,到底是不是他本人?

但他寧可別人以訛傳訛,把他描繪成一個惡魔,這樣人們就不敢得罪他,行走江湖也容易一些。

這個潮濕的早晨,殷飛龍坐在這間大名鼎鼎的客棧里,打量著一個需要提防的女子,等待著一個遠道而來的男子。

當三碗水酒吞進肚里後,他的手下魏子忽然低聲道︰「大哥,看,我們等的人來了。」

他舉目望去,果然看到一騎人馬出現在坡下。

若不是因為昨夜下著小雨,路面濕潤,這浩浩蕩蕩的人馬定會揚起一片飛塵。

殷飛龍唇角不由得微揚,暗自笑了。

等了十多年,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等待的人馬上就要走進這間客棧,坐在他的附近……而他盼望的東西,就在那人的行囊之中。

他盼望的東西是什麼?

呵呵,應該說那是天下貪財的人都盼望的東西,一件稀世奇珍。

他等待的人又是誰?

他等待的人就是護送這件稀世奇珍的人……風揚鏢局的保鏢。

風揚鏢局的保鏢當然不知道他正在等待他們。

不過,殷飛龍要劫這件寶貝,跟普通人的目的不同。

普通人大概是為了錢,而他,是為了亡故的父母。

他知道這個理由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他也不指望別人相信……誰讓他是一個土匪呢?

「大哥,你看,為首的居然不是莊孝寒!」魏子再次低語,言語間頗微緊張。

殷飛龍微瞇雙眼,舉目眺望。

的確,那翻身下馬的為首之人白衣翩翩,英姿颯爽,一張英俊的面龐沾滿了旅途勞頓的汗水……如此年輕,很顯然不是風揚鏢局的主人莊孝寒。

奇怪,看那鏢車上明明打著風揚鏢局的旗號,帶鏢的人居然不是莊孝寒?

雖說莊孝寒年事已高,平時不會輕易帶鏢,但這一趟車中押的並非尋常之物,按理,謹慎小心的他應該親自護送才對。

什麼時候莊孝寒變得如此輕率大意了?難道他不知這一路上凶險萬分,而那寶貝又實在太過誘人嗎?

但看那為首的白衣人,模樣又不似普通鏢師,倒似一個文質彬彬的貴族公子……此人的身分不禁讓殷飛龍疑惑起來。

「這位一定是曲掌櫃吧?」只見白衣人對曲安安抱拳道,「晚輩有禮了。」

「晚輩?」她笑咪咪地听著這個詞,「公子年紀跟我差不多大,何出此言呢?讓我覺得自己彷佛老了十歲。」

「呵,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衣人微微臉紅,「因為曲掌櫃您跟家父是朋友,同輩論稱,所以我當然要自稱晚輩。」

「請問令尊是……」

「風揚鏢局莊孝寒。」白衣人恭敬道,「晚輩莊康。」

「原來是莊家少主,」曲安安恍然大悟,「小女子從沒見過您,所以冒昧了。」

「家父囑咐我經過此處時,一定要來給曲掌櫃問安。」

「莊老鏢頭太客氣了,總是想著照顧小店的生意。」

「我們押鏢車的,要投宿當然會投宿可靠的店家。」

「少主如此信賴『姊妹坡』,倒叫小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飯菜和房間都是現成的,少主與兄弟們想必也累了,快入內休息吧。」

原來莊孝寒派了他兒子來押這趟鏢!殷飛龍諷笑……這個莊公子,看那縴瘦的體質,怎能擔此重任?何況如此年輕,想必武功造詣也平平,不知他老子為何對他如此放心?

莊孝寒呀莊孝寒,想你風揚鏢局數十年來從未失過一趟鏢,可這一世英名恐怕今天要毀在你兒子手上了。

殷飛龍胸中流淌著一股輕松的快意,水酒又飲了一杯,自在地看著風揚鏢局的人走進店堂。

當飯菜端上來的時候,這群押鏢的男人便狼吞虎咽起來,一副餓壞了的樣子,惟獨莊康,望著手中的一雙筷子,半晌沒有動靜。

「怎麼,這菜不合少主胃口?」曲安安親手奉上茶水,盈盈地笑道。

「不,掌櫃的誤會了,飯菜的香味早已讓我饞涎欲滴,只不過……我想換一雙筷子,或者用水把它洗一洗也行。」莊康舉了舉空空的茶杯。

「怎麼,這筷子髒了嗎?」她詫異地問道。

「有只小蟲子黏在上面。」

「哦,我馬上為您換一雙。」曲安安趕緊接過筷子。

「曲掌櫃不要怪我挑剔,只因為身為這一趟鏢的鏢頭,在吃的方面,我迫不得已得多加注意。」他歉聲道。

「哪兒的話,少主愛干淨是應該的,我也最討厭這些蟲子,吃到嘴里搞不好會生病。」

她笑著,手腕輕輕抖了抖。

雖是陰天,但她站的地方靠窗,仍然光線充足,殷飛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隨著她手腕的抖動,有什麼細小的東西似清醒了一般,從那筷尖上猛地飛了起來。

「哎呀!」曲安安吃驚道,「還真有一只小蟲子。」

「難道曲掌櫃以為我在故意刁難?」莊康莞爾地說。

「不不不……我只是奇怪自己的眼力怎麼這麼不好,先前居然一點也沒瞧見。」

「不是掌櫃您眼力不好,而是這蟲子的確太小了。」

此刻殷飛龍心中的震驚勝過曲安安千百倍,以至于魏子悄悄地踫他的袖肘,他都沒有察覺。

「大哥,現在就動手嗎?」魏子請示道,「風揚鏢局的人雖多,但周圍都是我們的弟兄,不必擔憂。」

「不……」半晌後他才回答,「先不要著急。」

「大哥,趁著他們現在沒有防備,我們速戰速決,豈不更好?」

「你不懂,如果貿然行事,遭殃的是我們。」

「大哥,」魏子疑惑不解,「你怎麼忽然膽怯了?那個娘娘腔有什麼可怕的?」

娘娘腔是指莊康吧?

魏子這一回弄錯了,莊康並非軟弱無能的娘娘腔,他的確……可怕。

罷才那只蟲子如此細小,他卻能發現它,並且只將它弄暈而不至于弄死,若非有高強的內力和細心入微的觀察力,怎能做到如此地步?難怪莊孝寒會放心地把這樣一輛重要鏢車交到他兒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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