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不得當時月兒神色如此慌張,原來是在掩飾房內無人。
「咦!你怎麼也在這兒?」海瑩也同樣驚奇,而驚奇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歡喜。
「妳到天津來多久了?」他怒氣沖天地追問。
「有好幾天了。」
「好幾天了!我怎麼不知道?府里人怎麼也不知道?」
「你們府里的人什麼時候關心過我了?況且我現在又不跟你們同桌吃飯,就算死了,你們恐怕也不會發現。」她也不悅的答。
「妳說這話太沒良心了,額娘不關心妳、阿瑪不關心妳?妳想吃什麼玩什麼,他們二話不說馬上替妳找來,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赫連狠狠地抓住她的肩。
「你們只知道照顧我的吃穿,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心里的想法?」海瑩拚命掙扎,「我跟他們說想來天津看看這座新建的教堂,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所以我只好自己偷偷跑來了。」
「妳自己一個人?」赫連心驚了一下,慶幸她沒出什麼事。
「我跟菲利普一起來的。」她倒老實,全盤托出。
「菲利普?!」赫連大叫一聲,「妳跟那小子……這幾天你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不是孤男寡女,我們住在菲利普的朋友家,那兒有好多人的。」
「妳太放肆了!」赫連氣得渾身發抖,「不要忘記,妳是有夫家的人,怎麼可以跟外面的男人到處亂跑?」
「菲利普就像我哥哥一樣,以前在大不列顛及愛爾蘭王國的時候,他時常帶我去樹林里打獵,總是把我照顧得好好的,從來沒做過非分之事。」海瑩理直氣壯地抆起腰,「我相信他,而你也應該相信我。」
「總之妳給我回家去。」他不容分說拖著她往外走。
「不行、不行,菲利普等會兒要來接我的,今天晚上還有一個舞會呢!」
「舞會?什麼舞會?」他回眸瞪她一眼。
「菲利普明天就要回大不列顛及愛爾蘭王國丁,他的朋友特意為他舉辦告別舞會,我答應要做他的舞伴,不能不去。」
「舞伴?」他憶起關于洋人生活的一些傳聞,「妳是說,妳要跟他在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
「那是跳舞,不是摟摟抱抱。」
「反正都一樣,他要是敢踫我的福晉,我就殺了他。」
「喂喂喂。」看著他鐵青的臉,不知為何,海瑩倏地笑了,「別忘了我們是假夫妻。」
「不論真假,就是不許。」赫連蠻不講理地嚷道。
「我偏要去。」像是在試探他的耐心,她甩開他的手,徑自往教堂外定。
「站住!妳想丟盡我的臉嗎?」
「原來是你怕我丟你的臉呀?」這話讓她大為不滿意,先前的一絲喜悅蕩然無存,「我還以為……你真把我當成你的福晉了。」後面的話說得很小聲,他沒有听清楚。
「外面的侍衛都認得妳,如果把妳信奉洋教的事宣揚出去,皇上面前,咱們誰都甭想活了。」
「關皇上什麼事?」她詫異地瞪大眼楮。
「哼!妳也不問問我到這兒是干什麼來的?」總說他不關心她,她又何曾關心過他?
「對哦,你來干什麼?」她如夢初醒般補問。
「奉皇上的旨意,禁洋教!」
「什麼?!」海瑩驚得闔不攏嘴,「皇上什麼時候有了這道旨意?」
「總之,這座教堂馬上就要被查封了,說不定查封之後很快就會被拆掉,趁著我的手下還沒進來,妳快快從側門出去吧!」
「哦……」她愣怔片刻才回過神來,拔腿飛跑,「那麼多謝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赫連拍拍自個兒腦門,彷佛想起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便追上了她,將她圈在懷中。
他怎麼可以這樣大意,差一點就放她跑了。
出了這個門,她肯定直奔菲利普的住處,那麼,今晚她勢必會和那小子摟摟抱抱跳什麼西洋舞,再說了,他看得出來那小子對她有意思,說不定明天會甜言蜜語哄騙她跟著上船……瞧,都已經一聲不響把她帶到天津來了,再順路把她帶到大不列顛及愛爾蘭王國去也未必不可能。
好驚險,差一點,他就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
喜歡?!
呵,是啊,他不得不承認,自從那日在街頭相遇,他就被大膽的她所吸引。
永遠都記得,當時她直視他的那雙靈動閃亮大眼楮。
與其說,那天他踫巧買了把好琴,不如說,他邂逅了段不願舍棄的緣分。
他牢牢將她圈在懷里,像害怕她會如輕煙一樣消失在空中。
「愛新覺羅赫連,你想干什麼?」海瑩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快哭了,「難道……你想大義滅親,把我抓起來?」
「我要妳乖乖地閉嘴。」他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將她扔進一旁黑暗狹小的懺悔室,將門緊緊關上。
彈風琴的傳教士因為陶醉于自己的琴聲,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們的爭吵與打鬧,直到他的手下佔領了教堂,他才被沉重的腳步聲驚醒,抬起頭來……
「貝勒爺,不得了了,福晉爬到南牆上頭去了!」
下人來報,正埋頭處理公務的赫連不由得手一顫。
好不容易將她遮遮掩掩帶回驛館,她也不老老實實待著,直嚷著要去參加那個什麼舞會。
他無奈之下,只好命下人看牢她,不得離開驛館一步。誰料到,她竟又做出更加破天荒的舉動來反抗他。
驛館的南牆很高,摔下來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她也不知道是怎麼爬上去的,此刻正騎在牆頭上,蕩著兩只腳丫子,仰望天空。
「快下來,妳想找死嗎?」赫連來到牆腳下,無奈地嘆一口氣。
「噓,別出聲。」她豎起食指放在嘴唇中間,「我在听音樂……」
「見鬼,哪有什麼音樂?」赫連不禁惱火。
「不要吵,你听,就在牆外頭呢!從隔壁那戶人家傳來的,好像是小提琴的聲音。你不準我去參加舞會,連我在這兒听听音樂也不準呀?」
「好好好,妳听吧!」她不下來,他只好靠著牆腳站,親自當個侍衛以免她摔下來。
「秋天的晚上好清爽……」她張開雙臂,做小鳥飛翔的模樣,「這段時間,我快悶死了。你有沒有發現,京城的牆都是高高的,而且一層挨著一層,天津雖比京城要好些,不過還是很悶。」
「難道洋人的地方就沒有牆?」她的說法讓他嗤之以鼻。
「至少不會像咱們這兒里三層外三層的。」微風拂面,她繼續閉著眼楮,「菲利普家的莊園里,也有一道像這麼高的牆,但牆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不像這兒,牆外頭仍是高高低低的牆。」
「妳很想回到那兒去?」赫連試探的輕問。
「想呀!昨晚我還夢到那兒呢。你知道嗎?在歐洲,無論大不列顛及愛爾蘭王國還是法蘭西,在我記憶中部是明媚鮮艷的色澤,不像咱們大清國,一片灰藍。」
「一片灰藍?」
「對呀!屋里掛的簾子是藍色的,屋里擺的花瓶是景泰藍,房檐是藍色的,人們穿的衣服大多是藍色,還有夜晚的天空也是深深的藍。我都快被成片成片的藍色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妳沒說,我倒沒在意。」她這樣一說,引得他低頭沉思。
「我想念我的小豬。」說完海瑩嘟起嘴巴。
「小豬?!」
「在菲利普家的莊園里養的,牠的鼻子很靈,能在大樹下找到好吃的蘑菇……好久沒有看到牠,不知長多大了?」她幽幽的語氣,像在懷念一位兒時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