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愛說,不听不給面子嘛。」心颯也弄不懂,平平都是寬白的學生,學姐們的消息為什麼如此靈通。美國總統真該重金聘請學姐們去探听那個叫賓拉登的下落。
「我通常都是早上的時間去做治療,所以,現在很有空。」
「喔……」
一個問題帶出一串好奇。
諶烽曾是心颯兒時的偶像,雖然經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他幾乎被她遺忘,不過,當年在報刊上被他不凡氣宇、神秘黑眸電到的感覺,仍殘存了幾分。
否則,這兩個月在公園,她不會在不知他是諶烽的情況下,多事地去惹那張嚴峻冰冷的臉。
呃……雖然部分的實情是心颯每每看見那張沒有表情的不銹鋼臉,被她整得裂開一些細縫時,她常常覺得很有成就感。
「那麼……你以後還能跳水、參加比賽嗎?」她關心的問,她記得學姐說的,因為長期累積的運動傷害,諶烽有可能再也回不了跳水的競賽場。
「為什麼這麼問?」
黑眉一斂,諶烽不悅地反問。
在北京,他身體的詳細狀況,除了恩師鄒教練,以及感情好的家人知情,他的傷到底有多嚴重,注重隱私權的他,並未對外界公布。
諶烽不懂,和北京有一定距離的台北,如何對他的狀況如此熟悉?
「學姐說,你背部肌肉拉傷的程度,已經不適合再做任何劇烈的運動……」心颯吶吶的說。她問錯話,踩到他的痛處了嗎?
要不,兩個月來,對她幾次惡作劇的反應,頂多無奈或發笑的諶烽,為什麼獨獨對這個簡單的問題生氣?
「我會克服背傷,再回到跳水台上。」
諶烽睨著眨著無辜眼眸的心颯,沉聲吐出這麼一句。
其實,去年世錦賽結束後,他背上的撕裂老傷,以及手腕韌帶的舊傷,已經不容許他繼續跳下去。
但是,他硬支撐著,在意志力的堅持下,忍痛仍去香港參加下一場亞洲邀請賽;沒想到,邀請賽結束後,他的狀況已經糟到讓隊醫絕望的地步。
那決賽後,他進醫院開了一次刀,腕部的韌帶,在術後稍微好轉,但他背肌的傷,卻已回天乏術。
即使再多的復健,也無法恢復原先的肌力。這是數位權威名醫聯診後提出的診斷。名醫們建議,依他的情況,不宜再繼續跳水。
他不能接受。
跳水是他的生命,叫他不做努力便放棄,倒不如拿把刀砍了他干脆。
此後,遍訪名醫、無止境的復健,成了諶烽的生活重心。甚至,在友人的介紹下,他還曾嘗試了某些奇特的民俗療法。
只是,正統、非正統的治療均不見起色,他的背痛日益加劇,肌耐力每況愈下,在連教練都勸他退隱之際,他終于和被譽為運動員救星的封醫師連系上。
幾經思考,為了能重回跳水台,諶烽毅然決定遠赴陌生的台北。
畢竟,那位肩膀使用過度、深受運動傷害之苦,日本職棒西武隊的神投手,就是靠封醫師恢復他一百六十幾的投速;而另一位因車禍右小腿受創的足球巨星璜,在歐洲群醫放棄治療後,也是封醫師助他返回球場。
總之,數個令人匪夷所思的例子,印證了封醫師的神奇醫術。在听了那些不可思議的病例後,諶烽重燃希望,積極透過關系安排,迢迢來到此地,成了封醫師的病人。
「無論外界如何傳言,我絕對會再回去跳水。」就算封醫師治愈不了他的背傷,他仍會另覓它法,不輕言放棄。低眸注視心颯,諶烽堅定地陳述他的決心。
「嘿……我相信你。」
心颯澄淨的眸子看著諶烽道。
夕陽早已西下,小巷子里,疏落的街燈尚未點亮,就著由住宅透出的黯淡光芒,心颯望著諶烽冷硬無比的峻臉──
他的表情……好認真好認真。
和平常的嚴肅有些微不同。
扁線如此幽暗,心颯卻察覺了其間的差異。前一陣子,她在公園遇上他的那段日子,諶烽嚴峻寧肅,散發的是沉穩冰冷的氣質;現在,當他談起他的跳水生涯,那雙炯炯的黑瞳,卻燦爛獷悍,閃動著無與倫比的堅毅,和之前的寧肅內斂相較,眼前的他,如原野的猛獅,充滿斗志。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心跳漏了一拍,心颯又說了一遍。
她最欣賞充滿斗志的人了。
微仰著頭,心颯眨眨眼。幾年前,在報章上第一次看見諶烽時的驚艷感,無預警地再度席卷她。
當年的諶烽才十七歲,便煥發著令人難以移開目光的魅力,如今,經過歲月的洗禮、世事的淬煉,男孩變成男人,那股天生及後天養成的光采,只有愈加耀眼。
雖然,眼前的諶烽剛毅的嘴角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近人情,冷悍的黑眸孤傲的帶了些拒人于千里的訊息,心颯仍是覺得他好迷人。
難怪她那些同學、學姐學妹,會為了諶烽的蒞臨,芳心小鹿亂撞了一整天。
「學姐的消息都是探听來的,純屬八卦,請不要介意。」
往前小跨一步,心颯輕搖他的手臂兩下,誠摯地說︰「下次,我不會再拿這些有的沒的來煩你。」
「我並沒有介意。」
那種情緒,很少存在于他身上。
他的生命,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關注。
向來,對所謂的流言或八卦,諶烽從來懶得澄清。剛剛,會跟心颯澄清事實,可能是小女孩的態度太真誠,他不想敷衍應付她的關切之意。
「走吧,我送妳取車去。」回心颯一記善意的淺笑,諶烽側身再度為她打開車門。
「可惜……」心颯喃喃。
這人很好相處咧。
而且,剛剛的某個剎那,對他……她有那麼一滴滴的心動。
可惜,明天起,他就是她的教練了。而她,在教練眼中,一向是頭痛人物,會讓人跳腳的。
「希望以後我惹你生氣時,你還是這麼親切,不隨便發怒。」上車前,心颯扁了一下嘴,有些浮躁的說。
「我不會無故遷怒。」
小女孩煩惱的模樣很有趣,和捉弄他時的好整以暇很不一樣;瞅著她皺眉的小臉,諶烽感到有些莞爾。「除非妳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才沒有罪大惡極,頂多、頂多……唉,算了。」
心颯嘆氣。真是的,以後……他一定會討厭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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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烽大約懂了心颯那晚話中的含意。
在「寬白」執教兩周,除去陸上訓練,跳水池實地操練的時間佔了一半,次數算起來不多,不過四次而已,但次次逃避,總有各種理由請假,連半次也沒下水的人,就太夸張了。
「二年級的余心颯,為什麼又沒出席?」
冷著一張不悅的臉,諶烽問他身旁的唐教練。
「她……」
唐教練急忙從點名夾翻出假單,解釋︰「余同學眼楮發炎,請假一次。」
「又請假?」
疑問從心里延燒到眼底,瞇著黑眸的諶烽問︰「這麼巧,每回實地跳水,她都有不同的理由請假不來。」
「呃,余同學的體質……比較特別。」
唐教練內心惴惴。共事兩周,這位跳水界的天才,從沒因為這些學生的資質平庸便輕率教授、隨便指點;相反的,諶烽嚴格又認真,他每一次上課皆傾囊相授,絲毫不藏私……這麼認真的人,想必受不了打混的學生吧。
「她中午來跟我請假時,眼楮的確紅紅的。」
雖然對這位同學的高缺席率,唐教練一向也很頭疼,但怕嚴格的諶烽發怒,她仍是連忙替心颯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