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福安公主是因賜婚被拒而心生惱怒,她不見得對父親有多深的情意、非君不嫁,只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身為皇室中人必須討回顏面,她的驕傲不容有一絲冒犯,所以有了燒棺一事。
「啊!失火不是燭台倒了的意外?」對外的說法是野貓跑進了靈堂,不小心踢倒了燭台,燭油滴在棺木上起火燃燒,等發現時已來不及了,火勢蔓延極快,一下子籠罩整個宅子,逃生困難。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暗中使壞。
听到那些人連死人都不放過,鼻頭一酸的陸青瑄眼眶熱熱的,他們兩人是同病相憐,只不過她回來的正是時候,還能護住娘親,而他卻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母親死後仍不得安寧。
不過她心里有小小慶幸,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像他這般剛好錯過救母時機,平白又難受一回,那才是遭罪。
還好還好,她娘還活得好好的,同胞弟弟有機會出生。
蔣三閑嘴角一勾,笑得極冷。「這世上哪來那麼多意外,只不過未被揭露而已。」
也是他有心隱瞞,不讓爹娘的敵人將目光轉向他,連他一並除掉,一家子于黃泉團聚。
「三閑表哥,節哀順變。」陸青喧雙手一環,輕輕抱住他,她承認自己不聰明,只能用這種方式安慰他。
他很享受小丫頭的投懷送抱,微微的體香令人心猿意馬。「我早就不傷心了,我活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忘了最初的棒動,直到死時才後悔自己太早放手。
「你什麼時候死……啊!呸!呸!呸!我是說你死時幾歲?」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比她還多。
「五十八。」發已白,滿身滄桑。
「哇!你活得好長,是我的兩倍多。」她一臉羨慕。
「活得長真的好嗎?」他自問。
當一個人什麼都有了,權勢、財富、高不可攀的地位,手握大權呼風喚雨,他的確有著不可一世的得意。
可是在夜深人靜時,漫天的孤寂一涌而上,擁有半邊天下的他感到特別淒涼,無妻無子、無人關心,他這一生到底做了什麼,年過半百才驚覺自己是真的一無所有。
驀地,他想起有張羞怯笑臉的小泵娘,她眼楮干淨得如澄澈的湖水,閃著寶石光澤,一口貝齒輕露,非常愛笑,不知憂愁,不知背後人家如何笑話,她的心始終保持著孩子般的純真。
草包美人,他們用這四個字嘲笑她。
但他知道她不是真傻,而是心大,不與人計較,在嫡母、嫡姊故作良善的嘴臉下,她真的相信這世上沒有壞人,只有不小心做錯事的人,抱持著原諒勝過責備,給人一條活著走的路,也是為世間多建一片淨土。
已經老邁的蔣三閑後侮了,他想找回曾經的美好,但逝去的回不來,他只能黯然神傷。「三閑表哥,你是怎麼死的?」陸青瑄心里一堆陰謀論,譬如被政敵買凶殺死的,功高震主為帝忌憚,皇上暗下毒手,壞事做盡被仇家找上門,甚至于擋了底下人的路,他不死別人無法上位……
但是,她猜來猜去卻猜不著這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讓人搬了軟榻在樹下乘涼,畫了一會兒畫作困了便往榻上一躺,等我睡醒時已重回在母親的棺木旁,手里還有剛燒完的紙錢……」
他錯愕極了,以為在夢中,還刻意在街上走了一圈又回來,把手放在火盆上一烤。
會痛。
靜坐了大半天他才相信自己回到十三歲那年,活過一世的他想了很多,最後接受老天的安排。
而他離成為首輔之路還太遠,這段時日正好用來習武,順便查查爹娘的死因,解開心底的謎團。
一听,她妒恨得眼紅了。「這麼好死?」
「不然你想怎麼死,頭破血流、身中數十刀、手上插箭、斷手斷腳的死法?」氣笑的蔣三閑往她額上輕拍。
「別打人,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她想到重生前兩人都不是孩子了,連忙一喊。
看到年輕嬌女敕的面容,他失笑地覆上去,深深吻住紅艷欲滴的櫻唇,還刻意輕咬了一下。「一把年紀?小瑄兒,你說的是誰,在下今年一十七,正是年少好顏色的朗小郎君。」
「你……」真不要臉,有這麼捧自己的嗎?「三閑表哥,你為什麼向嫡母求娶我,你不是被皇上指婚南巢公主,世人皆言你對她情深義重,難以忘懷才未再娶妻?」
因為再無人匹配,故而首輔大人終身未娶。
他一僵。「你信這種荒誕無稽的傳聞?」
「無風不起浪。」沒有的事怎會傳得繪聲繪影,連她都感慨南巢公主死得太早,辜負了一段深情。
「她的死與我有關。」他直言不諱。
「咦!」為什麼?
「她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整日痴纏不休。」軒轅虹就如一般的皇室公主,驕矜高傲,蠻橫無理,不管對誰都頤使氣指,把人當太監宮女使喚,且需不分日夜隨傳隨到。
那時的他還是個新科狀元,無權無勢,無任何依靠,在朝中地位尚未站穩,正打算施展手腳有番作為。
偏偏皇上的賜婚他擺月兌不了,南巢公主像道影子一樣跟前跟後,讓他很多想做的事做不了,甚至性子一來就無理取鬧,一下子要他陪她去郊外騎馬,一下子又要摘花賞花,一下子要游湖吟詩,還和畫舫妓子爭風吃醋,把人推入湖里淹死。
此類惡行不勝枚舉。
當時他和五皇子暗有往來,不曉得五皇子有凌雲之志,因此小小的抱怨了幾句,希望軒轅虹別再纏著他。
沒幾日便傳來公主跌落宮中御花園旁的蓮花池里,撈起時已身亡,身上並無傷痕,因此眾人認定她是失足落水,但他知曉是五皇子為他出手。
第七章 舉家返京城(2)
「那我呢?你為什麼想娶我?」陸青瑄沒見過南巢公主,所以不會因她的死而有所觸動。
蔣三閑眼眸一深。「因為我心悅你。」
「啊!」她臉一紅,浮起小女兒的羞意。
「我心悅你已久,第一眼就為你傾心,可是我什麼也沒有,不敢開口求娶,想取得功名時再向姨母提起,可是在這之前你已嫁入慶國公府,那樣的門楣是我不能及的,我只能轉身離去,暗自悵然……」
夜已深了,陸青瑄很想努力听,奈何眼皮重得抬不起來,幾度就要睡著。
「好了,時候不早,你先休息吧,再過幾天就入京了。」看著陸青瑄閉眼,他才轉身離去。
不敢問,不能問、問不得,當時的蔣三閑並未感受有多難過,男兒志在四方,未曾功成名就何談兒女私情。
陸青瑄嫁人不久後,大皇子和三皇子為皇位之爭已進入白熱化,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折損了不少黨羽,兩派對立也十分明顯,立長、立嫡的聲浪滿布朝野。
而他和軒轅蕭也開始籌備登天之梯,他們表面上並無作為,似乎對誰為帝都不在意,站在中立誰也不支持,他們只效忠坐在皇位上的人,誰勝出誰便是九五之尊。
但事實上他和軒轅蕭的勢力已滲入文武百官之內,還在軍中安插了自己的人馬,按兵不動的等著坐收漁翁之利。
等事情有了定局之後,看似公婆和善、夫妻和樂的慶國公府爆出天大的丑聞,相貌堂堂的二公子居然對男子情有獨鐘,妻妾數人獨守空房。
那時候他才又想起嫣然一笑的小泵娘,一度想用自己的勢力迫使兩人和離,他再安排她改名換姓,由楊太傅認為義女,他遣官媒上門迎為妻室。
只可惜天意弄人,南夷起兵造反,西蠻意圖不軌,蠢蠢欲動,北羌也有正在練兵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