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涼踏進鋪子,隨意地探著里頭擺上的各式松墨。
原來,墨也有這麼多的樣式,各式形狀、各式雕工,居然還描上金線,在上頭畫得龍飛鳳舞來著。不就是一塊墨?到時候還不是加水磨成汁,何苦這般大費周章?
他不是風雅之人,永遠也不會懂得這等無聊的舉止。
不過,這架子上頭的商品,甚至是掛在牆上的墨寶,饒是他這等外行人,也看得出全都是非凡的絕品,只是他不解外頭游走的人那麼多,竟沒半個踏進里頭。
算了算,他到這兒也有一刻鐘了,還不見半個人走進來,就連負責看店的伙計都偷偷地打起盹了,可見生意之慘淡。
這家鋪子感覺上不差啊,怎會……
「二爺,咱們還要再等下去嗎?」身旁響起吹影的聲音。
他回神,暗忖了會兒,道︰「生意會這麼差,看來是其來有自。」不過要人去通報一聲,居然等到現下連個人影都沒瞧見,簡直是失禮過頭了。
「二爺?」
「沒事,我只是在想,那張告示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他冷哂道。
八成是假的吧?要不上門詢問招親之事的人,怎麼會只有他?
要不,大概是這家的千金其貌不揚,教人望之卻步?
正斂眼思忖著,卻突地听見凌亂的腳步聲,他抬眼探去--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話到一半,傳話的丫鬟恍若梗住了氣息,猛拍著胸口硬是吐不出半句話來。
「慢慢說,不急。」他微挑起眉,唇上抹著戲謔的笑。
他等了好一會兒,壓根兒不急在這當頭,再者,他並不急著見到她家小姐,他想要的,只有告示上頭寫的機關盒。
「真是對不住,我來回跑了幾趟,有些喘不過氣。」一旁醒轉的伙計替她倒上一杯溫茶,讓她喘口氣,又見她繼續道︰「我家小姐在後院等著,要請慕容公子走一趟。」
「哦?」真是見不得人嗎?也許他太過急躁了,他該要先探探她的底才對。「還請姑娘帶路。」
「公子這邊請。」
「公子,就在前頭。」
知道,他瞧見了。
踏上主屋的偏廳,便見著里頭有三位姑娘,坐在正位的姑娘始終低著頭,而她身旁那兩位則是不住地互使眼色。
嗯哼,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娘,這位就是慕容公子。」丫鬟將人帶到,隨即乖巧地退到一旁。
「慕容公子啊……」
舒大娘向前一步,明目張膽地打量起他,從頭到腳,雙目如利刃般,像要劃開他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瞧進他的心坎似的。
「敢問姑娘是?」他微挑起眉,似笑非笑。
她的打量未免太過露骨了?不過,依她的年歲,她應該不是要招親的千金吧。
「啊,已經有多久沒听見人喚我姑娘家了?」舒大娘笑得眼都彎了。「不知道公子怎麼稱呼?」
「在下慕容涼,淮陽人氏,家中排行第二。」
「哦,是慕容二爺……」
哎呀、哎呀,好似挖到寶了。這男人相貌極俊,再看他一身衣袍,質地極為細致,上頭的繡織更是精美,又是出身淮陽,誰都知道淮陽商人皆是富甲一方,更听說淮陽一帶,有戶慕容家富可敵國,而他,慕容涼,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個富貴人家,再者他的雙眸如刃,絕對是個商賈,商賈等于富貴人家。看來,這下子真的是挖到一塊大寶了。
「不敢當。」他勾起客套的淺笑,視線自然地落在一旁頻頻點頭輕笑的女子。
她……應該也不是吧。盡避有幾分姿色,但早已超過出閣的年紀了。
舒大娘順著他的視線探去,忙道︰「這位是鋪子的掌櫃,叫做雲娘,而我呢,則是同我家小姐一起看守墨場的,你可以喚我一聲舒大娘。」
「舒大娘。」他有禮地喊了聲,視線始終繞在那位不肯抬臉的姑娘身上。
就剩下她了,看來就是她。
只是,她老垂著臉是怎麼回事?真是沒臉見人嗎?
見他的視線一直停在小姐身上,舒大娘忙招呼他在一旁落坐。「二爺,怎麼站著呢?這邊坐吧。」
「多謝。」
「這位是?」她指著他身旁的男人。
「是我的隨侍吹影。」他簡單地說明,隨即又開口道︰「舒大娘該是知道我來所為何事。」
「當然。」她點了點頭,回頭睇著身後的西門念弦,不禁推了推她,小小聲地喊著,「小姐、小姐……」
「干麼啦?」她沒好氣地回了聲,支手托腮,硬是不肯抬眼。
真是的,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每每上門來的,就是沒一個好東西,她能不能撤回先前說過的話?
她不要招親了啦!她是絕對沒有辦法跟這種人在一起一輩子的。
「小姐,端莊一點。」雲娘在旁小聲提醒。
「有什麼好端莊的?」她的音量不大不小,卻恰巧可以讓在場的人都听清楚。「我就是這個樣子!」
她有一肚子火還沒發哩。
方才硬是拖著她回後院廂房換衣衫,把她當成女圭女圭般地整弄,把她的發抓得極疼,害她頭皮都發痛了,又在她的臉上東抹西擦的,弄得她暈頭轉向。原本尚有幾分的期待,如今一瞥見這男人,瞬間教她方才壓下的怒火一並發作。
原本以為若是個象樣的男人,她還可以勉強釋懷她們兩個在她身上胡搞一通,可是眼前這男人……唉唉,真是教人郁悶。
來人,關門打烊,本小姐要休息了。
第二章
「看來西門姑娘是個性情中人,隨性又瀟灑。」慕容涼戲謔笑道。
原來是個野蠻丫頭,也難怪沒人上門提親了,但無妨,他要的是機關盒,只要達到目的,要他怎麼做都無妨。
「多謝夸獎,雲娘,可以送客了。」話落,她擺了擺手便打算起身回房卸下這一身沉重的行頭。
「小姐!」見狀,舒大娘一把將她拉回。「妳不要忘了妳答應我的事。」
「我沒忘啊,可是妳應該也記得我說過,只要那男人長得很不象樣,我就有權利不要吧。」她咬牙道。
要她同那種男人攪和在一塊兒?她寧可不嫁!
「二爺是人中之龍,我不懂妳在嫌棄什麼?」舒大娘不禁發噱。
那樣叫做不象樣?慕容二爺面白如玉、五官如畫,細長美眸深邃而犀利,鼻梁若懸膽,倘若這樣叫做不象樣,這世上還有俊美男子嗎?
就說了,小姐除了會制墨、會在墨上頭精研,其他什麼都不會,就連審美觀都與正常人大大不同,簡直教人嘔死了。
「拜托,妳不覺得他長得很像狐狸嗎?」她頭也不回,只是輕蔑地伸手往後一比,但隨即教舒大娘將縴指給扳正。
「狐狸?」舒大娘瞇眼瞪著她,咬牙湊在她的耳邊低喃著,而另一只手則是緊緊地摀著她口無遮攔的嘴,就怕她不經意又吐出什麼傷人的話。
老天啊,怎麼會有這麼不知好歹的女人啊?
「嗚嗚嗚……」她哀怨地抗辯著。
「記住,不準妳再胡亂說,听到沒有!」舒大娘壓低聲量道︰「我告訴妳,慕容二爺絕對是出身富貴人家,再加上他玉樹臨風、姿態翩翩,我不準妳再胡亂嫌棄,妳最好給我乖一點,別教人家嫌棄妳,要是錯過他,就怕妳真的出不了閣,到時候,妳就等著看鋪子倒閉!」
聞言,她不禁扁緊唇。
威脅她……什麼玉樹臨風,她橫看豎看都覺得這男人長得很惡心啊,說他是狐狸,算是侮辱狐狸了。
「懂了就快點過來。」舒大娘低聲吆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