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筆 第8頁

可猜到又如何,她不說出口,他就當不知道,天天拉著她到處游玩,反正就算宮里怪罪下來,也不干他的事。

「我、我……」她扁緊了唇。

「說呀,不就是要妳說話罷了,犯得著這般吞吞吐吐?難道我會吃人不成?」他冷啐一口,走向前,不著痕跡地逼近她,猶若他以往的手法。

「我……」喝,他是什麼時候來到她面前的?

「心良丫頭,我不禁要想,妳的膽子這麼小、膀子這麼小,究竟要怎麼撐得起御筆莊?」他真是忍不住狐疑啊,她說起話來老是吞吞吐吐,究竟要如何面對上門的客人?又是怎麼拿到宮中的訂單?

懊不會是她老爹臨死之前已經將她的路都給鋪好了?

「我……」不想說只有面對他時,她這老毛病才又犯了,倘若叫他知道,保證他會變本加厲,會的,他肯定會的,就憑她小時候的記憶和這段日子對他的了解。「為了要保住御筆莊,我、我得要趕緊到工房去!」

咬一牙,眼一閉,她總算是一鼓作氣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哦?」他微挑起眉,有幾分意外她真說出口了。「那就走吧。」

「走?」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睇著他走在前頭,忍不住問道︰「你要同我一道去?」

他願意放過她,已經夠叫她驚奇和意外了,怎麼他居然是打著同她一道走的主意?工房里頭無趣得很,伙計們忙進忙出的,沒人有空招呼他的,他去那兒做啥?

倘若他只是好奇想觀摩工房作業,倒還無礙,但若是又擾她得無法工作,豈不等于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怎麼,我不能去?」他懶懶地回眼睇著她。

哼,他留在狄府的目的,便是為了欺負她,倘若她獨自上工房去,他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再者,她這麼一說,他不禁想起了菩薩筆。

既然她要上工房,他不如順便到鋪子里去找找,說不準真讓他給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是可以,只是不是很方便。」她囁嚅地道。

「有什麼不方便?」聞言,他不禁回身逼近她,一雙勾人的大眼微瞇起。

「那是……」不不不、不要突然逼近她,她會說不出話來的。

「嗯?」他刻意壓低了嗓音。

「我、很忙,沒、沒法子招呼你。」不要再逼近了,她的胸口好難過啊!心好似快要竄出胸口般的難受呀。

「忙?」他挑起眉,哼笑著。「倒是說說妳要忙什麼。」

「我、我要整理獸毛,還要抽空替人寫帖子。」她會很忙很忙,而且會一忙數天,說不準連同他打聲招呼的閑暇都沒有。

「寫帖子?」聞言,他不禁訕笑道︰「妳會寫帖子?」

哇哇,當年的膽小表女娃兒,如今成了能替人寫帖子的女文人了,真是叫他小生怕怕啊。

「不、不就是寫帖子?」干麼好似瞧著珍禽異獸地看她?

「那可真是了得哩!」勾斜的唇角毫不客氣地流露戲謔笑意。「當年只會拿樹枝在黃土上頭東撇西劃的丫頭,如今成就非凡呢。」

聞言,她不禁斂下眼。她可沒忘了,那時,他還故意抹去她的字哩。

真不知道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壞心眼的人,怎會老是將心思給打在如何欺負她的上頭?

而她,怎會連一點點反駁他、斥責他的勇氣都沒有?

「走吧,讓我瞧瞧妳究竟是怎廝的風光。」他大剌剌地牽住她的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走著,壓根兒不管他人是怎麼看待他們兩人。

「你、你放手啦。」街上這麼多人,他不會沒瞧見吧。

盡避垂下水眸,她依舊可以感覺到路人投來的熾熱目光,而她也明白,其實他們不光只是因為他放肆的舉動,主要還是叫他那張過份俊爾的臉蛋給吸引了目光。

微抬眼,以眼角余光偷覷他,卻見他壓根兒沒放在心上,怡然自得得很,說穿了,他腦袋里頭想的好像只有他自個兒,其他人全都入不了他的眼。

算是囂張自我吧。也對,畢竟他的家世也算顯赫,皮相確實也相當賞心悅目,易惹人目光,會叫他的性子變得如此惡劣,似乎亦是無可厚非。

扁是站在他身旁,她都快覺得自慚形穢了。

「我要是不牽著妳,就得要老是回頭找妳,妳不覺得煩,我還覺得膩極了。」他一派慵懶的啐道。听起來像是在斥責她,然抬眼一瞧,他偏又是笑著。

她微偏螓首,搖了搖。唉,眼前這個叫她又駭又怕,卻又老想要偷瞧他兩眼的男人,她真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

第四章

這真是她的書法?

到鋪子,踩過穿堂廳,來到工房旁的書房,慕容悠挑起濃眉,直瞅著掛滿牆面的帖子,忍不住發出贊賞聲。

行書瞧來,爽朗有神,頗具氣韻,至于隸書,瘦勁鋒利,鏗鏘有勁,楷書嘛,卻又顯得圓潤清秀、優雅嫵媚,然而,掛在一旁的草書,有若疾風暴雨、變化無常,又帶了些許瘋顛。

這里頭的帖子,應該不是全都出自于她的手吧?

可是,瞧她的模樣,卻又挺像是一回事。

回眸睇著她正準備著文房四寶,一邊筆架上頭排滿各式的筆,叫他雙眼不由為之一亮。

走向前,隨意抓下一支筆。

「這是什麼?」

她抬眼一瞧,微蹙眉,「筆啊。」這人怎可能連筆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妨礙她工作而已吧。

慕容悠不禁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豈會不知道這是筆?我是問妳這是什麼筆?」真是夠了,未免把他瞧得太笨了。

「狼毫。」不理睬他,她忙將帖子鋪好,準備下筆。

聞言,他不由翻了翻白眼。「我問妳材質啊!」她該不會是故意要他的吧?

「狼毛啊。」

「我……」暗吸了口氣,緩了緩氣息,他才晃著筆說道︰「我是問妳筆管的材質。」蠢丫頭!

「哦。」說清楚啊,要不,她怎麼知道。「那是螺細。」

「螺細?挺特別的。」果真是筆莊啊,什麼樣材質的筆管都有,倘若問她菩薩筆,不知道她是否听過。

「螺細在這幾年倒也算是多見的了,較為珍貴的,該是每年點選入宮的金、銀、瓷、玉、玳瑁之類的。」她邊說邊拿起她最習慣使用的水玉麝毛筆,沾了些許的墨,緩緩下筆。

不管他了,先將帖子弄好,待會兒再去處理獸毛,只希望他不會再擾她,乖乖地窩在一旁。

「心良,不知道妳是否听過一種筆?」他在筆架上頭隨意地挑著筆,睇著各式特別的筆,不但材質特別,就連雕工都頗具匠心。

餅了一會兒,沒听到半點回應,他不禁抬眼探去,瞧她正聚精會神地下筆,其神態專注有神,一雙水眸眨也不眨地落在紙面上,他湊過去一瞧,只瞧字跡龍飛鳳舞,卻又不失風雅。

唷,還真是出自于她的手哩,一個動不動就愛掉淚的淚女圭女圭,一動起筆來毫不馬虎,筆鋒剛勁有力,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怎地︰心頭有點不舒坦。

她不該是恁地了得,她該要再嬌柔一點,最好是他隨便一逗便掉淚,慌張得無所適從,眼前她這心無旁騖、八風不動的神態,倒是叫他見了有些生厭,忍不住興起想要捉弄她的惡念。

長睫微斂,掩去眸底乍生的精光,他的手一探,指尖夾上她正在落筆的紙角,用力一拉。

「啊!」

正準備一氣呵成的狄心良,不禁有點傻眼地睇著空無一物的案桌,不,是叫她狠狠地劃上一筆的案桌……紙哩?

正狐疑著,耳邊卻傳來他不懷好意的笑聲--

她猛地抬眼,睇著他手里拿著已叫他給毀了的帖子,不禁敢怒不敢言地扁起嘴來,不解他為何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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