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超支 第8頁

「……」他完全被她的邏輯打敗。

「喂,別顧著聊天,快吃飯,來!」她將湯匙推近他的唇邊。

「不要。」他撇開臉。

她耐性地將湯匙移向右邊,追著他緊閉的嘴。

他往右她就往右,他往左撇她就往左追;她來,他就閃,他閃,她再追。

一口飯搞了五分鐘還沒搞定。

叩!倪安琪冒火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往他額前一敲。「都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不听話!」

她終于明白那些追著孩子跑的母親的辛苦,吃個飯而已,居然比她跳舞跳一整堂還累……

羅秉夫呆呆地靜止不動,她居然「敲」他,像教訓兒子般「敲」他腦袋?

到底誰是大人,誰像小孩?

倪安琪順利將飯菜喂進他嘴里。「這樣就對了嘛,乖乖把飯吃完,我要趕著回劇團。」

他好悶,遇到一個比他還固執、比他還堅持的女人,他居然屈服了?

幸好他們在二樓,如果這一幕被第三個人看見,他可能會考慮找座深山從此隱姓埋名,無臉再闖蕩江湖了。

「對了……你現在手受傷,怎麼工作?」喂進第一口,接下來就順利多了。

「暫時休息。」他赤紅著耳根,任由她喂他吃飯。

「那你就沒收入了……」她無端地在說了六百多次「對不起」後,又開始內疚。

「是啊,連吃飯都成問題。」他沒好氣地說。

他想自己吃飯,她卻不肯把碗跟湯匙給他,問題很大,他可受不了三餐都這這樣任由擺布。

「我會負責你的三餐……其他的……如果有困難你再告訴我。」

「嗯。」他由氣轉笑。瞧她一臉愁雲慘霧的,真以為這間店生意很差,他會因為幾天不工作就流落街頭?

「晚上你等我從劇團過來再洗澡喔!」她想起另外一件要叮嚀的事。

「啊?」他目瞪口呆,難不成連洗澡,她都要「親自服務」?

「我先幫你把包扎的繃帶卸來來,等你洗完再幫你上藥。」她接著說。

「喔……」羅秉夫暗暗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他想多了。

他暗暗瞄她一眼,瞧見她耐心等著他吞咽下去再喂他一口的溫柔表情,下意識地轉開視線,心頭冒出了一股難以壓抑的悸動……

第4章

羅秉夫手腕的傷在倪安琪的悉心照料下,一天天痊愈。

隨著公演日期的逼近,倪安琪結束排練的時間越來越晚,但無論多晚,她一定會到店里,細心為羅秉夫卸下繃帶,催他去洗澡,等著幫他上藥。

即使他的手腕已經可以靈活動作,即使他一再告訴她不必來了,但她堅持要遵守華醫生的指示,每天推拿,上藥上一星期。

「這雙藝術家的手,不能留下一點點後遺癥。」有次她為他推拿,低喃著。

他覺得她言過其實,心卻仍因她的看重而淌過一陣暖流。

她的「負責」、她的恪守承諾、她的耐心與溫柔,都超出了他以為她能做到的極限,與他最初認為的她,太大出入,他不禁要想——這樣美好的女人,該有更好的男人照顧她、疼惜她……

最後一次,她在二樓等著,待他洗完澡下樓時,發現她累得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沒喚醒她,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靜靜地注視她。

她臉上留著尚未卸掉的舞台妝,卻掩蓋不了眼底深深的疲倦。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蒼白安靜的模樣,她總是笑眯眯的,總是精神百倍,總是像個頑皮的精靈隨意擾亂別人的生活……

此刻看她,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她何苦這麼倔強,何苦這樣奔波、何苦把自己累到精疲力竭的地步?

她的男友從沒注意到過嗎?難道那男人不心疼,不念念她、不為她分擔一些?

轉念之間,他又惱怒起自己逾越的關注。

起身移至窗邊,望著遠方天際的明月,又圓了,這表示他跟她相識的時間已經滿一個月了。

第一次見面,她莫名其妙開口約他下個月同一天再到同一間餐廳吃飯,那時,他簡直以為這個女人是神經病;誰想得到一個月後的今天,她會坐在他的客廳沙發上,毫無防備的睡去。

夜漸漸深了,她睡得好沉,羅秉夫猶豫著該叫醒她,還是幫她喏個舒服的姿勢,讓她好好休息一晚。

「喂……」他往前跨了一步,倪安琪靠著椅背的頭骨碌地往下垂,原以為她就要醒過來,羅秉夫急急停下,保持距離,結果她就以這扭曲歪斜的姿勢,繼續沉睡。

後天就要公演了,他實在不忍吵醒她……

羅秉夫上樓,抱了顆換過枕套的柔軟枕頭,輕輕地塞進她頸後,幫她調整成平躺的姿勢,再為她覆上薄被,讓她好好睡個覺。

見她睡得香甜,羅秉夫跳開視線,幾乎一刻不留地,馬上回到自己房間。

留她在屋里過夜已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大極限,至于沙發好不好睡,被子夠不夠暖,她會不會因為睡姿不良半夜跌倒地板上,這些都不是他該掛心的。

他的關心已經太多,再多就要模糊朋友的關系了。

翌日,羅秉夫較平常早起,下樓,發現被子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枕頭上,一室空蕩,倪安琪已經離去……

他往沙發坐下,很難形容盤踞在胸口的那種滋味;堵堵的,有點失望,有點落寞,有點懊惱自己的多事。

倦鳥歸巢是理所應當的事,她累了,能讓她完全放松的地方不是這里,所以她一醒來便迫不及待地回到她男人身邊。

他留住了她,反倒害得她在天未亮時獨自騎單車回家,多危險。

羅秉夫一直待在二樓,等到過了往常倪安琪帶早餐來按門鈴的時間,等到十點姚怡慧來上班了,他才徒步出門,吃早餐。

她沒來……

「沉睡實驗劇團」——「謀殺事件」第一場鮑演。

羅秉夫低調地走進表演場,進場之後才發現原來場地如此「迷你」,相較于過去觀賞的舞台劇,台上台下的距離實在太近了,近到即使他想隱藏自己也很可能立即被倪安琪發現。

舞台紅色布幕垂著,緊張懸疑的音樂近在耳邊,身邊的觀眾大多結伴而來,自在隨興地討論者這個劇團,看來都是些力挺的忠實觀眾。

他听見有人提及倪安琪,說到她在上一部戲的出色表現,不自覺地,像個驕傲的父親,微微地揚起嘴角;這些觀眾最真實的聲音,若是讓她知道了,以她的個性肯定會得意到尾巴都翹起來了。

忽然,燈光暗下,音樂戛然而止,四周交談的聲音也同時靜默了。

布幕緩緩升起,從舞台後方襲來陣陣微風,順著微風飄然而降的是一朵朵焰紅的鳳凰花,隨之,驪歌響起。

舞台上的倪安琪,直順烏黑的直發,披散肩側,穿著碎花小洋裝,唇畔一抹淡淡的笑,寫滿希望的臉龐仰望天際,泛著光。

盡避旁邊還有幾個年輕學子打扮的角色,但羅秉夫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緊鎖倪安琪。

「謀殺事件」描寫的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年輕女孩的故事。為了在職場中生存,女孩不得不調整自己長久以來的價值觀,不得不學會職場厚黑學,種種矛盾沖擊著她的內心;一年年過去,當她在公司里步步高升,變得越來越圓滑世故,那個原本單純、相信人性本善的年輕女孩也逐步凋零。

直到有一天,她為新進部屬做教育訓練,要求那些年輕女孩扔掉校園氣息、丟掉那些愚蠢的想法與價值觀,這番話與十幾年前她剛進公司事上司對她的教誨如出一轍,她赫然發現,二十幾歲時的「她」,不知何時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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