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幫你做面試前的排演,現在不緊張了吧?」他笑說。
章純縵這時才明了,根本是搞錯了。其實,從頭到尾,人家也沒說是老板,是她太緊張,見到人就一股腦兒地自我介紹,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而且,現在的心情,的確放松了不少。
「謝謝。」她認真地向馮子海道謝。
這聲謝謝,引得馮子海與白桐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寫著訝異「好單純!」
「他這鬼話你也信?」白桐不禁想教她一點「防狼常識」。
「咦?不是嗎?」她眨眨眼。
「他啊」白桐才要開口,嘴巴便被馮子海給捂住。
「別老是拆我的台。」他沖著章純縵笑。「沒事。」
白桐抓下他的手,使勁一咬,馮子海哎一聲,一只手臂便扣住白桐的肩膀,鬧著要咬回來。
章純縵看著他們之間親密的舉止,兩頰發燙。
雖然男的俊、女的美,十分賞心悅目,但,對未嘗情事的她,還是太刺激了點,她只覺打擾了一對情侶的打情罵俏,一張小臉拚命往桌面靠,恨不得藏到桌子底下。
「時間到了,還不準備上台?」白桐笑鬧夠了,頂了頂馮子海的腰,催他離開。
「小縵,那我們明天見嘍!一定要來喔!」他在白桐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起身越過桌面,彎腰朝一直低著頭的章純縵擺擺手。
章純縵微微皺起眉頭,覺得他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對其他女孩子用如此熱絡的口吻,實在是行為不當,為保持清白的距離,她沒有看他,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直到認為人應該走遠了,才緩緩抬起頭,悄悄朝著他離去的方向看去
馮子海從吧台旁提起吉他走向舞台,原來他是歌手,也難怪那天下雨,他寧願自己淋濕也得周全保護那把吉他。
這時,店里不知何時已坐了六、七成客人,剛才還圍著聊天的服務生,此時全忙碌地以小跑步的速度穿梭于走道間。
她感受到空氣中細碎的交談聲,以及服務生輕快的腳步,想到自己就要在這里工作,心髒突然異常興奮地跳動,血液在血管中沸騰,她已經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
好不容易拉回奔騰不受控的思緒,回頭卻撞見一雙美麗卻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眸。
「桐姊……」章純縵在半空中飛躍的心,莫名地落回了地面,她遲疑了下,問道︰「明天幾點上班呢?」
白桐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鐘,唇角注入淡淡的笑意。「六點到十點。你搬家前的這幾天就五點到九點好了,早點回家,免得危險。」
章純縵听她這麼說,猜想是馮子海離開前告訴她的,心里涌上一陣感動。
此時,懸掛在牆角的音箱突來一聲吉他彈片刷過琴弦的簡短音律,將兩人視線同時引向舞台。
馮子海坐在椅子上,低頭測試吉他音準,修長的腿一只曲著支撐吉他,另一只則伸得長長地,隨興地搭跨在地上。
簡單的舞台空間,幾個音箱,一台伴奏電子琴、一張吧台椅、一個琴譜架,卻因為台上的人,頓時明亮了起來。
燈光從舞台邊緣打向歌手,在他周身形成光暈,抓住所有人的目光。
「感謝各位今天的光臨……」馮子海傾身靠近麥克風,低啞的聲音模糊地說了一串話,接著,右手輕輕一劃,介紹演唱的曲目,吉他琴弦就在他的彈指間響起清脆的樂聲。
他的歌聲透過麥克風傳出,低沉,帶點沙沙的共鳴,慵懶得像連力氣也不使,卻透著一股魔力,讓人不自覺屏息聆听,閉上眼,仿佛陷入一望無際的荒漠,舉目黃沙,孤獨蒼涼。
章純縵凝神听著,一陣心悸,心像破了一個大洞,流沙不停往里頭鑽動,卻始終填不滿。
他看起來輕佻,甚至邪氣,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不是他真正的表情。
但,這也只是她的猜想,她並不認識他。
她眯起眼想看清楚馮子海此時歌唱時的神情,他正巧也往她的方向看來,她的心驀然揪了一下,胃,熱了起來,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
她感覺有些什麼事情正在變化,從她踏進這間餐廳開始,只是她抓不住頭緒。
或許,是那個雨天,他拿起雨衣罩住吉他的畫面在她腦海中形成太深刻的記憶,而她第一個應征的工作,就是民歌餐廳。混沌中,她仿佛被一個無形的意念牽引著而不自知,而這些意念,正一點一滴地透了出來。
「你看那邊。」白桐指向舞台正前方,坐著四個年紀應該與她相差無幾的年輕女孩。「那些都是阿海的死忠歌迷,一天跟著他跑好幾場。」
章純縵模不透她的話意,想著,自己的男朋友如此受歡迎,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覺得討厭。
「你很想把她們踢出去嗎?」她問。
「嗯?」白桐像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話。
「啊……沒有啦!」她傻笑,再怎麼說也是客人,哪有把客人踢出去的道理。「我先回去,明天會準時上班。」
「歡迎你加入,明天見。」白桐起身送她。
曼妙的身段與出塵的容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讓章純縵望之興嘆,暗自決定,一定要為這美麗的女子守護她和馮子海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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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章純縵向家人提起打工的事,沒想到再度引起爸媽的爭執,這次,她以前所未有的堅決態度,終于說服了爸爸。
第一天上班,章純縵就受到同事們熱烈的歡迎。
「你來應征時,我們就在討論,猜你一定可以錄取。」一名女同事熱情地拉著她的手。
「為什麼?」她張著明亮的大眼,終于明白昨天一群人圍著竊竊私語的對話內容。
「你長得這麼漂亮,笑起來又甜,看起來就很好相處,我們還特地要阿海跟桐姊說,一定要讓你來上班。」另一個人插嘴說。
「海哥……」听見馮子海的名字,章純縵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她抓不住那一瞬間的感覺,卻見大伙笑成一團。她滿天問號,只能跟著傻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你叫他海哥,人家一听就知道是新來的,他就愛唬漂亮的美眉,听人家軟軟地叫一聲‘海哥’就樂半天,為老不尊。」
「對啊,叫阿海就好了,我們都嘛跟他沒大沒小的。」
「喔……」她應了聲,對于他們以如此熟絡的口吻談論馮子海,有些羨慕。
「誰敢沒大沒小?嗯?」一道溫熱的氣息,自章純縵的後上方襲來,那沙啞慵懶的音調,一听就知道來者是誰。
章純縵像只受驚嚇的小貓,全身汗毛盡豎。
「別被他們教壞了。」一只大掌覆上她發頂,她縮了縮脖子,進退兩難,不敢避開,也不敢回頭看他。
「叫聲海哥來听听。」馮子海從她身側彎身看她。
馮子海離她很近,她眼珠一轉就可以看見他揚起的唇角,她小小地吸口氣,然後咧嘴一笑。「阿海。」
馮子海原本還掛在她頭上的手一歪,挫折地垂回他身側。
所有人哄堂大笑。
「阿海,你的美男計又破功了。」
「可憐,還是只能騙騙那些無知的小拌迷。」
馮子海作勢要抓這些壞他好事的小表來打,才兜起眉心,大家立刻聰明地作鳥獸散,留下還未進入狀況的章純縵,望著那些歡笑的身影,心情不知不覺中也隨之飛揚,忘了出門前家中彌漫的低氣壓。
這樣充滿愉悅的工作,一點也不苦。
「有不懂的就問晚班的方媜,她在這里兩年了,也是你以後的學姊,累的話跟桐說一下,別硬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