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十歲不到的小皇帝壓不過沈知清,麗皇後再厲害,不過是一介女流,所以沈知清一手操弄大權,逐步廢帝。
只不過,即便把持朝政多年,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仍有一群表面屈從,暗地里不屑與之同流的臣子,這也是尉遲光可以輕易說服樂將軍按兵不動的主因,這些人,背地聯合起來也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她不知道軒轅竟掌握了這股力量幾分,但她猜,他勝券在握。
「你不以真面目示人,是為了趨吉避凶?」
軒轅竟一語揭穿她的多年布置,難怪不問,因為只要他想,就可以不費力氣地對有事了然。
「你都听到了?」她訝異的是,他竟然在屋外待那麼久。
「听到你對二弟說的話?沒錯。」
曹璃點點頭,「這是順應,低調在後宮是件好事。」
「低調的方式很多,可沒听說哪個公主需要用丑化自己來表態低調。」
她凝睇他。軒轅竟沒用逼迫的口吻強制她說,可奇怪的是,光他那雙淡定的眸子,就是會教人乖乖回答他的話。
想听故事?當然可以,他也贈送了她不少故事。
「我六歲的時候,父皇對我特別寵愛有加,因為我的緣故,經常欽點母妃的牌子,當時的麗妃嫉恨,收買了母妃身邊的人,在夜里造成一場火災,雖然火勢很快就被撲滅了,但母妃前思後想覺得不對勁,暗地請文婆婆來——」
「文婆婆是誰?」軒轅竟打斷地問。
「她是宮里的藥婆、我的師傅,也是我和母妃仰賴的人,她傳我一身醫術,我五歲就跟著她習醫。婆婆用銀針扎了寢宮里所有宮女的穴道,被收買的那名宮女禁不住疼痛,說出了實話。」
「為了一勞永逸,婆婆將計就計,在我臉頰上貼上傷疤,說是那場大火惹的禍。父皇見我燒成這樣,狠狠地責罰了母妃和宮女,從此,便很少召見我們。」
「這個沈麗華,連六歲的孩童都下得了手!」他握緊的拳頭,發出咯咯聲響,暴張的青筋在額間張揚。
曹璃明白,自己該對他保持距離的,她沒忘記他有一個嬌俏可人、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安撫他。
輕輕走近,雙手包裹起他緊繃的拳頭,慢慢松開他的五指。
她笑著,像一股清泉,滑過他心間。
「放心,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雖然這宮里人都是看高踩低,但因為文婆婆的計策,讓我免去許多麻煩。我可以安心習醫,再沒人來煩我,宮里挑公主遠嫁異邦和親,我總能逃過。」
「我听二弟說,曹念璋的病是你醫好的?」
麗皇後與軒轅克果然交情匪淺,連這種情也告訴他,肯定非常倚重于他。
「是。」她承認。
「為什麼這樣做?以德報怨?」
「第一,念璋皇弟並沒做錯任何事,他是個可愛的孩子,尚不懂爭權奪利,成人的野心與他無關,就算有關,大夫不能挑病人,即使是十惡不赦的歹人,也該由律法來制裁,而不是醫者。」
「第二呢?」
「母妃臨終前,我答應過她,不管如何,都要想盡辦法好好活下來。我盡心為十五弟醫病,麗皇後才會相信我對她心無恨意,對那年的大火也沒有半分懷疑,唯有如此,不與她為敵,我才能平安。」
軒轅竟提醒道︰「可她還是把你嫁給軒轅將軍。」他不說軒轅克,說的是軒轅將軍,這是私心,至于為的是哪一樁?他沒深思。
「也許,那是她回報我的方法之一。」
「什麼意思?」
「嫁入將軍府,遠離即將到來的宮廷之變。」
「你老是把人家的惡意解讀成好意?」
曹璃眸光溫潤一笑,「若解讀成惡意會讓自己好過一點,倒是可以試試,但事實上,你我都清楚,並不會。怨恨、憤怒,饒不過的是自己,從來不是他人。」
「那你怎麼解讀,我不處罰那些攻擊你的百姓?」
「在上位者,必以德服人,那些百姓錯,錯在心不平、憤而生,倘若因此加罪,他們對靈樞必定更加懷恨!大將軍阻止得了他們的失衡舉動,卻無法阻止他們暗地報仇。」
他眼底浮上激賞。好個聰慧女子!待在這里是埋沒。
「那麼你又如何解讀我要成就的帝一霸業,向你父皇報滅族之仇呢?」
曹璃期許道︰「只要你他日成王,做一個好帝君,讓百姓無貴賤、無貧窮,讓百官無貪婪、無奸佞,整頓吏治,杜絕貪賄,豐盈國庫,重農務本,提介教育,培植人材,讓貨物暢流,讓百姓生活無缺,無戰爭、不侵略,使甲方升平則無咎。」
「你對好帝君的要求很嚴。」
「我早說過,皇帝不好當,想坐上龍位就得有鞠躬盡瘁的打算。」
軒轅竟深深點頭,朝她一笑。「我會做到的。」
她也跟著點頭,回他一個笑容。「我睜大雙眼看著。」
兩人氣氛融洽,仿佛回到過去,回到她尚不知道他是軒轅將軍那刻,他是掀開她大紅飛鳳蓋頭的男子,他是她……第一個安心托付的男人。
朝廷局勢變幻莫測,每天都有新消息傳來。
軒轅竟經常在無人的夜里來找曹璃,與她秉燭而談,他們談局勢、談未來,談百廢待舉的國家該從什麼地方興隆。
越是深淡,她越是為他的見識折服。
大過年時分,岷州發生地區瘟疫,軒轅竟讓邱燮文陪曹璃到當地探查疫情,卻意外套出貪官為搶奪百姓莊園在井里投毒,沒料到,井水與河水相通,導致州里四成百姓上吐下瀉,地方大夫查不出病因,未等宮里御醫出馬,曹璃先一步動手解決了問題。
她一旦查出病因,立即對癥下藥,將中毒的危機解除。
因此,玉面觀音之名盛傳,就連宮里都知道有一位玉面觀音靈樞姑娘,而百姓感念軒轅將軍的心情更是與日俱增。
三月,簣州百姓鬧饑荒,官司商勾結,將官倉糧米,以二十錢賣與地方富商,富商再攙入腐米,轉手賣與百姓,一斗米從二十錢漲為四十錢,翻漲了一倍。
饑餓百姓吃樹根、啃樹皮,紛紛生病,就是有錢買米的人家,也有許多因為吃了腐米而發病的。
那次,軒轅竟陪曹璃親赴簣州,他帶著軒轅克自宮里得來的聖旨,代天子出巡,斬貪官、抓富商,抄沒他們的家產,這一抄,竟抄出五十萬兩,由此可知,大曹的官吏腐敗到什麼程度。
軒轅竟雷厲風行地整肅地方官員,換上一批新官員,這批人全是他暗地培養出來的人材。
五十萬兩足夠他們到別州去買新米和秧苗,再加上靈樞姑娘的妙手回春,簣州的問題很快獲得解決。于此,簣州落入軒轅竟的勢力範圍。
六月,泯川的桃花瘴,年年都有百姓因此鬧病,曹璃在瘴氣之前到達泯川,投藥、指導百姓避瘴、除瘴,百姓感念,建長生祠感念靈樞姑娘。
而宮內情勢如同軒轅竟佑料的那般,沈知清與麗皇後之間的明爭暗斗,一天比一天劇烈,再加上軒轅克游走在兩人之間點火,讓父女兩人斗法不斷。
八月,新皇廢了沈知清的宰相之位,換上軒轅克與常仲熙為左相右相,新相上任,第一件事就是釋放關押在大牢里,妄議朝政的仕子百姓,並免除秦淮之地的賦稅。
這兩個政策讓百姓大呼叫好,軒轅將軍的名聲益加水漲船高。
現在,軒轅竟就等著沈知清的進一步動作,他知道,不會太久了。
曹璃深信,沈知清終是竹籃打水,落得一場空,深信最終站上大位的人,心是深得民心的軒轅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