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顏浪娘子 第12頁

此次雖為皇太後賀壽作畫,但皇太後下了道懿旨,不畫色彩鮮艷的肖像畫,改以簡樸淡泊風格,為大唐祈福。

正所謂「玄化怨言,神工獨運,草木敷榮,不待丹青之采」皇太後這如同道家輕五色、重玄黑思想的觀點,已成為湛剛從畫以來最大的挑戰。

閻昭凌聳了聳肩,一臉悻悻然道︰「我孤家寡人一個,就算在這上頭耗個一年也無妨,你可不成,剛成親就讓嫂子獨守空閨,多不像話?」

「你轉性了?怎麼這麼關心湛家的未來,張嘴、閉嘴離不開這事?」湛剛濃眉微挑,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可不!你不知道干娘擰起人的耳朵有多疼。」閻昭凌咕噥著,一思及干娘繃著晚娘般的面孔對他叮囑,他不由得頭痛地直想忘記一切。

湛剛勾起薄唇暗忖,他就算再遲鈍也猜得到娘親為了他與楚寒滯的事,暗地里做了多少手腳。「我和她的事……急不來。」

「就是了,你老大不急、急死娘親,苦了我這可憐的局外人喲!」他癟嘴,可憐兮兮的開口。

湛剛一臉興味的笑著。「那……暫且委屈你了。」

閻昭凌瞪大眼,瞠目結舌指著義兄。

「你少給我惹麻煩,畫完我馬上離開長安城,不回湛家了。」

義弟的反應讓湛剛抑不住地扯喉大笑,迫得他不由得猜測,他到底受娘親的「荼毒」有多深?「我娘到底同你說了些什麼?」

湛剛話一問出口,閻昭凌只差沒躲在角落暗自啜泣。

他尚未傾訴心中的委屈,一股香風襲來,令兩人同時轉移了注意力。

「湛剛——」

只見一名扮相華貴的女子款款走上前來,被封為昭儀的江允嬋,頭梳參鸞髻,發戴鳳凰狀金步搖,步履輕盈地朝兩人走近。

江允嬋突如其來的出現,讓兩人震驚不已。

處在深宮中,她完全不避入耳目的大膽行徑,讓閻昭凌直想捏把冷汗。

相較于兩個男人的詫異,江允嬋氣定神閑地將眸光落在湛剛身上,一顆心不受控制地在胸口跳動著。

他站在一株參天古松前,昂然挺拔的身軀,如她印象中寬闊堅實,讓人想偎在他的懷里永世不離。

湛剛迎向她的目光,神情略繃地朝她行禮。「微臣叩見娘娘!」

「嬋兒不要你行禮!」他的舉止讓江允嬋愀然,流轉的美目有說不出的嗔怨。

「你貴為昭儀,湛剛只是一介畫師。」再見她,湛剛心里五味雜陳。

久別多時,江允嬋那足以令全天下男人為之傾倒的絕艷臉龐,因為今非昔比的身分地位,多了點雍容華貴的氣質。

靶覺到湛剛莫名的冷淡,江允嬋憤怒地輕咬唇,氣得直跺足。「氣死我了!」

「我去外頭守著,有什麼話請長話短說。」見江昭儀來時神色略顯匆忙,閻昭凌便知道她的來意鐵定不單純。

江允嬋無視閻昭凌的存在,心底因為無法忍受湛剛的冷落而低嚷著。

「我好不容易知道你進宮的時辰,冒著危險來見你,你竟是這種態度?」

湛剛唇角揚起淒楚笑意,在她決定人宮的那一刻起,他們兩人已注定陌路。

「我們之間……過去了,不是嗎?」他壓下心頭的悸動,萬分沉重地開口。

她揚眉,水眸倏地氤氳著淚霧。「我知道,你恨我是不是?」

湛剛瞅著她,無法否認心頭對她愛恨交織的情緒。

但,縱使兩人之間有再多不甘,事實永遠無法改變。「如今,你成了皇上的寵妃,而我也成了親……」

「我是因為你才進宮的!」有著滿月復深宮怨懟的江允嬋,無法接受她所愛的男人變得如此冷淡。

湛剛回想起當時江允嬋被召進宮前,他曾要帶她遠走高飛,但她拒絕了!

雖然江允嬋進宮是他一手造成的沒錯,但她抗拒不了躍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也是事實!

「你為什麼要娶那個丑八怪?她根本配不上你!我恨你、恨你!」江允嬋掄起拳,心有不甘地猛槌著他。

這些日子以來,在午夜夢回被不愛的男人擁抱之際,她悔恨交加。

所以在得知湛剛將入宮的消息後,她處心積慮想要見到他。

但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變了!

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他竟迎娶了疤面新娘?

湛剛任江允嬋儀態盡失地槌打著他,為她哀淒的泣訴牽動了靈魂深處最深的愧疚。「忘了過去吧……我們都該為各自的人生負責。」

他的眉間有著深深的無力。既已無能為力,也只能放手了。

江允嬋難以置信地打了個冷顫,往後退了一步,顫聲問︰「你……說什麼?」

「言盡于此,你快走吧!」湛剛不容置疑地擰著眉,嚴峻的五官讓人看不出溫情。

江允蟬覷著湛剛冷漠而英俊的臉,有些恍神。

她真的失去他了嗎?

啪——

涌上心頭的失落讓她難以承受地甩了湛剛一個巴掌,將所有的遺憾全推到他身上。

「我恨你,是你害我被不愛的男人擁有,是你把我推入萬劫不復的苦牢!」

湛剛只是杵在原地,頰上熱熱麻麻的,任江允嬋在面前失控的咒罵著,心思卻飄遠了。

今生他已負了一個女子,至于另一個……

第六章

湛剛人宮半個月,楚寒洢也忙了半個月。

原因無他,一切該歸功于「瑩白煉蜜丸」的神奇功效。

自從玉笛依照楚寒洢的指示洗了她給的「瑩白煉蜜丸」後,臉上的雀斑、黑點果真淡了許多。

最後連湛母也在楚寒洢的指導下,開始保養著已有歲月痕跡的臉龐。

忙碌的生活讓楚寒洢忘了入門時湛剛給的羞辱、忘了獨守空閨的哀愁,鎮日沉浸在中藥處方中。

而玉笛的好效果,讓府里上上下下將她儲備的各種美容藥方一掃而空。

無奈未嫁前與她配合的藥鋪離湛家實在太遠,迫不得已,她只得到朱雀大街再找間新藥鋪。

位在東市的「逢春堂」成了她合作的新對象,而「逢春堂」的藥材可說是一應俱全,是朱雀大街里規模最大的中藥鋪。

「湛少夫人,這是你前些日子差人來訂下的零陵香、長甘松及白芷,有勞你清點、清點。」

捉藥的師傅知曉楚寒洢是湛畫師初過門的媳婦,她臉上雖有疤,但精通藥研美容,再加上她訂購的藥草量不少,因此「互惠」的交易關系就如此建立。

「小姐,這事交給芽兒處理就成了,你就四處去逛逛吧!」芽兒瞧事情已告一段落,連忙催促主子到大街上散散心。

芽兒明白,主子嫁到湛家後並沒眾人想象中的美滿,雖然她臉上還帶著笑,但總有些牽強的味道存在。

難得今天能出來大街取貨,她倒希望主子可以四處走走。

楚寒洢聞言,嘴角有著甜甜的笑意。「我的好芽兒,你就不用再擔心我了。」

「小姐不是最喜歡東城門口季大娘的珠花嗎?你就去瞧瞧季大娘有沒有出來擺攤,看看新的花樣也好。」

楚寒洢拗不過芽兒的好意,倒像是硬被趕走似的離開鋪子。

走上朱雀大街,楚寒洢望著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熱絡情景,也不時補捉到偷偷覷著她指指點點的路人眸光。

楚寒洢悄悄揚唇,知曉人們投注在她臉上的目光所為為何。

今兒個為了出門,她特地在疤上貼了個細長的妝靨,遮掩微突疤痕上的丑陋。

她才舉步向前,便見身側客棧的店小二提著桶水,也不知里頭裝了什麼,搖搖晃晃,看來甚是危險。

丙不其然,一個踉蹌,在那麼一瞬間,楚寒洢面前一名足蹬著皮靴,顯得英氣颯爽的姑娘便遭池魚之殃,被那桶水淋成了落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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