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二雙。」喻韜冷靜的說著。
「十二雙有個屁用呀?」莊詠竹仰天長嘯,現在她最想打昏的人是他!
他如果不會安慰失意人,就干脆閉嘴好了,干嘛自曝其短,愈說愈讓人覺得他非但沒什麼誠意,還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昏昧感覺。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你的意思是說,十二雙鞋能幫助我東山再起?喻先生,你的想法會不會太天真?」莊詠竹哭得容顏慘烈,還不忘反駁這位表面酷得可以,人生觀卻天真得可以的男人。
「我沒說十二雙鞋能助妳東山再起,我只是說妳,妳就是妳人生中誰也偷不走搶不走的資本。再說,妳若真有心,為什麼十二雙鞋不能幫助妳東山再起?」
「你的話太難懂了啦!」才說他天真,他就說出一串令人費解的話來,她一句也听不下去,仍一味的以哭泣來追悼她失去的財物。
「所以我說妳……」
「笨蛋笨蛋笨蛋,我知道你要罵我笨蛋。」莊詠竹氣急敗壞的吼著,就像孩童般哭鬧。
「那麼笨蛋,妳可不可以站起來擦擦鼻涕和汗水?老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樣耍賴的哭,也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吧?」
他從沒看過女人哭得那麼豪邁而不顧形象,雖說她是只小貪吃豬且頂著阿菊姐發型,但至少她也算是個美女,她實在不該如此糟蹋自己的外貌。
是說這又與他何干?
為什麼與她認識並不深甚至陌生得很,她卻常常引起他的注意與好奇?而他也難以言喻的在她身上投下許多關切?
比如說,他明著是受趙新之托,送她回家,但暗的卻是他也覺得與她同處並不是件很討厭的事,甚至是件頗具娛樂效果的事,她的圓臉圓眼和圓嘴都那麼可愛而好笑,舉手投足間每每令他發噱。
喻韜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沮喪哭鬧該適可而止。
「那你不要走,留下來幫我……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辦?再說……是你沒幫我追小偷,你也有過失,算虧欠于我,所以你多少要為我負點責任。」莊詠竹仰起涕泣花臉,哀望著他,楚楚可憐。
失去店里所有的財物,莊詠竹一下子變得好脆弱,對于茫茫未來已經沒什麼信心,而且莊母到現在還沒回來,她實在很擔心除了店被偷個精光之外,莊母會額外帶回什麼麻煩給她。
「報警的是我,我當然會留下來。」沒追小偷的興致,幫忙善後喻韜倒是義不容辭,不過被強迫負責任倒是他始料未及。
而且她還動用到虧欠這二字,未免太嚴重。
「你總算是有點溫暖。」莊詠竹這才心甘情願將手放在他掌里,由他幫忙拉起她的身子來。
「哎喲!腳很痛。」莊詠竹夸張的叫了一聲,本能地抓緊他的臂膀,一方面是跪太久一下子真站不穩,一方面又像是要借機投入他懷里。
如果他沒拒絕她,也許就可證明,他其實也挺喜歡她。
問題是,她干嘛希望他喜歡她?
莫非她真想這個愛裝酷臉的男人,當她的男人?
有可能喔!不然干嘛有那麼大的一股沖動,想躦進他寬大的懷里嘗嘗被擁抱的滋味?
身邊有個男人應該是很好的感覺,她每次看別的女人偎在男友懷里,總一副小鳥依人備受呵護的樣,她也很向往。
長到二十五六歲,她是從沒看上過什麼男人,不過她深知自己對于愛情始終有分熱切的渴望,若有天讓她遇到了屬意的對象,那麼她一定不顧旁人眼光,卯起來倒追也無妨。
喻韜會是讓她心動的第一個男人嗎?
雖然不能確定他是否是她的真命天子,但至少在她大難臨偷的此時此刻,他就在身邊。
也許,只要她稍微積極用點心思,他就永遠非她莫屬?
「妳在干嘛?」喻韜並非不知道她的意圖,只是訝異她會這樣輕浮。
這只貪吃豬竟然也跟別的女人沒兩樣,對他主動投懷送抱來了。
「請你抱我啊,我的意思不是很明顯。」莊詠竹倒大方承認。「如果你看不出來,那笨蛋該換你做,連同豬的王冠一並讓給你。」
「妳……」喻韜被她的坦白給打敗,不自覺地感嘆道︰「妳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說她貪吃,或許一點也沒冤枉到她,但說她笨,她卻又未必真的笨,簡直是狡猾了,她剛剛才哭得驚天動地,現在卻能以嫵媚之姿大膽與他調情,這個女人的行為無端矛盾。
「有興趣的話,歡迎光臨莊詠竹的世界。」
「沒興趣。」喻韜毫不手軟的潑冷水過去,雙手一松,壓根兒沒想抱她。
「沒興趣你也不能就這樣松手啊!你會害我跌倒的。」莊詠竹被他一推,腳步不由得踉蹌了幾下。
他見狀又隨即出手抱住了她,當了英雄,臉上卻盡是懊惱與不耐。
「喻韜、喻韜、喻韜。」莊詠竹練習喊他的名字,嘴邊笑容有點得意。
「安份點,坐好了。」喻韜將她輕放在一張長型的穿鞋椅上之後,他便欲往一旁站去。
「你也坐!」莊詠竹胡手扯住他的衣袖,硬是使力將他拉到她身旁坐下。
「妳很粗魯耶!」喻韜斥了一句,但是人都已坐下,他也沒再勉強自己站起。
「我是主人,主人都坐了,客人怎能不坐?我這是親切的待客之道。」莊詠竹笑嘻嘻的說。
喻韜沒再搭腔,只懷疑她哪來的魔力,竟有辦法一再的使他無言……和妥協。
兩人並排坐著,沒再說話,靜待警方「造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幾分鐘後,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的背已經對靠在一起,就要昏昏睡去。
為了睡得舒適點,莊詠竹索性在長椅上躺平,且問也沒問一聲就很主動地將喻韜的大腿挪來當枕頭,開始呼呼大睡。
喻韜俯首瞅著那張經過淚水洗禮而愈發圓腫的臉,一陣怪異的感覺略過心尖,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但不管心情多麼復雜、難以形容,他終究沒將她推開,任她親昵的枕在他腿上。
手指揪起她一小撮短卷發,搓了搓,不禁想象起她長發飄飄的模樣。
「是你們這家店遭小偷、報警的喔?」
可敬的警察先生,正義的使者、人民的褓姆終于姍姍來遲,一進門就劃破了長椅上兩人詭譎的寧靜。
也中斷了兩人彼此若有似無的踫觸和依偎。
第四章
報案是報案,但誰都知道要追回失竊物的機率簡直少得可憐,莊詠竹很有自知之明,她所努力攢來的一切都將歸零,凡事又要從頭做起。
自怨自艾成不了事的道理她當然懂,但面對挫折時要她做到無怨無尤,還真的沒辦法。
這次莊母也被嚇壞,眼見店里被偷得空無一物,想開分店的事她是連提都不敢提,乖乖听女兒的話,什麼主意也不敢出。
「小竹,那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莊母小聲的詢問,就怕女兒一個不爽又開始發飆。
連日來,莊詠竹壓力太大,情緒暴躁到不行。
「我去借錢好了。」沒錢不能進貨,沒貨不能做生意,不能做生意就沒錢賺,沒錢賺,房租就付不起、飯也沒得吃,她們母女倆早晚要流落街頭喝西北風,所以只剩下借錢這條路可走,不然還真要靠十二雙鞋東山再起?那太難了吧!
「借錢喔?」莊母不敢相信女兒竟會提出跟人借錢的辦法,因為女兒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伸手跟人借錢。
「這是最快的辦法了。」進貨是當務之急,固然長期配合的廠商也願意延長票期提供她貨源,但莊詠竹卻認為自己若沒有把握到時付得出貨款,那麼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要進貨,免得出差錯,造成日後難以彌補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