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上司怎麼辦? 第13頁

斑儀仁卻掐準了俞老爺的脾性,每日比俞老爺早,堅持整整五十日。

看她病懨懨的樣子,他難受極了,活了十二個年頭,除了親娘以外,沒有人這樣在意過他,縱使是他親娘,也不可能如高儀仁這般對他上心,他對生母的印象很淺淡,只記得她生得美艷,在意爹的寵愛比在意他多。

親娘受杖打而死時,他剛滿七歲,從此過起吃不飽穿不暖、人人可罵可打的日子,直到高儀仁出現。

他原以為高儀仁會過繼余鼎浩,沒料到她竟選擇他。

隨高儀仁來到金陵,他本想能不挨餓、穿的暖些就滿足了,未料高儀仁掏心掏肺地對他好,他習文,高儀仁便為他尋來最好的夫子,他想學武,高儀仁就冒著雪,日日去俞家求俞老爺。

當春綠哭著說高儀仁為他學武拜師的事,足足五十日沒好好睡,他的心被某種他也不懂的感覺填滿了。

第5章(2)

大半月過後,高儀仁終于能下床,他端著藥碗,紅著眼楮問她,「我想學武,跟誰學都成,何必非得拜俞老爺為師不可?」

斑儀仁笑笑的說︰「我要把你養成菁英分子,夫子要找最好的夫子,師父當然也要是金陵城里功夫最好的俞老爺教才成。」

他不懂高儀仁說的菁英分子是什麼意思,但他懂高儀仁想把最好的給他。

後來,高儀仁又調皮道︰「我的兒子,自然要最好的老師,以後我就靠你養老啦!」

「誰是你兒子!」他當時回。

他討厭高儀仁說他是她兒子,十二歲的他懵懂不明白,如今十七歲,他明白了,可那份明白,讓他既恐慌又害怕,心酸酸澀澀地,只能裝作不明白……

學武後,俞老爺說他體弱氣不足,可用參茶養氣,高儀仁便為他買上好的人參,天天讓夏荷、春綠泡一壺養著他,他討厭參茶的味道,剛開始偷偷倒了兩回,第二回被夏荷看見,夏荷告訴他,大夫說夫人體虛,要她多補補,可夫人嫌參茶太貴,從沒為自己買回來過。

他來金陵,夫人把好吃好用的全給他,俞老爺說一句參茶能養氣,她便讓自己去買上好的參,可他竟將夫人舍不得喝的參茶倒了。

夏荷目光含淚地訓了他,又說他未到金陵前,夫人大病初愈,身子已是不好,他來金陵後,又為他勞心勞力的,他不該如此辜負夫人的心意。

他大受震撼,悔恨交加,後來他每日讓春綠端著參茶追他,找到高儀仁後,纏著她說討厭參茶的藥味,高儀仁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先喝半杯……

他要高儀仁好好的,要她補氣養身,卻只能這麼做,他還養不起這個家,盡避靠著高儀仁的俸祿、余家分配給長房的月例,能過得上不錯的日子,但這些都是別人給的。余棠騏在心里暗暗起誓,將來一定要憑自己的能力,讓高儀仁過上好日子。

黃老六端來了兩道菜、半斤老白干,笑道︰「咱掌櫃的听見余大公子來,便說這頓飯小店招待,來日待余大公子高中狀元,小店擺桌上好酒席請余大公子以及余夫人,到時候余大公子可務必要賞光。我們大伙兒,都等著金陵出個三元及第狀元郎。余大公子要不要再點畔什麼?掌櫃說了讓您別客氣,盡避點。」

「不用了,替我謝謝掌櫃,這些就夠了。」

黃老六打小在這金陵城里最大的酒樓跑堂,見多識廣,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真正能讓他打心里敬佩服氣的,整座金陵城數不過五根手指頭,俞老爺是一號,如今俞家當家主事的俞二爺也算上一號,再來是將余大公子視如己出的余夫人,最後就是眼前的準狀元郎余棠騏了。

說起余夫人,余棠騏沒來金陵前,實在沒太多人認識這位夫人,直至余棠騏過繼到余夫人名下,成了余家大公子,余夫人為了余棠騏日日在俞府外頭守著,哪怕風雪再大,也仍在外頭守著,感動了老早不收徒弟的俞老爺。

俞老爺收余大公子為徒的事,傳遍金陵城,余夫人的堅毅韌性也傳開來,余夫人不光為余大公子求得好師父,更為余大公子找來前朝大儒當夫子。

听說當年余夫人為求金陵城內早已隱退的前朝大儒鐘老爺,在雞鳴禪寺禮佛,早晚誦經九十九日,感動了禪寺方丈,方丈替余棠騏說了話,帶發修行于方丈門下的鐘老爺這才答應為余棠騏授課,條件是不得對外宣稱他為自己門生,且也僅答應為余大公子講書一年。

未料一年過後,鐘老爺子主動對外說余棠騏將是他這輩子最後一個得意門生,更直言大明朝若能出第二位三元及第狀元郎,余棠騏為當世最有可能之人。

這話一傳開來,余夫人、余大公子立即成了金陵城里數一數二的人物,特別是余夫人為子辛苦求得良師的過程,被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開來,金陵城里流傳出佳話一句——「為母當如余夫人」。

鐘老爺為余棠騏講了四年書,便說已授完畢生所學,他曾感嘆有門生如此,今生無憾了。

而余大公子果然爭氣沒讓人失望,短短五年,一路從童試、鄉試、會試過關斬將,拿下解元、會元,如今就等殿試後拿下狀元。

今年開春,鐘老爺病倒的消息傳開,為鐘老爺診病的大夫說,鐘老爺如今是吊著一口氣,在等殿試結果,鐘老爺在病榻上念叨著,要看到大明朝第二位三元及第狀元郎才能瞑目。

莫說鐘老爺,就是金陵城里其他人,也關注著余棠騏,余棠騏年紀輕輕才滿十七,至今仍未訂親,城里喚得出名號的好人家,有未出閣閨女的,幾乎都等著放榜後找人說親。

黃老六放妥了杯盤,替余棠騏倒滿酒,說︰「那好,余大公子您慢用,不打擾您了。」

余棠騏點點頭,一口飲盡滿杯酒,辛辣酒味在嘴里散開,一路燒到喉嚨底,也燒了他的心……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才明白五年前那個牽著他來到金陵的高儀仁,在他心里有旁人無可取代的分量?

三年前,他染了一場風寒,彼時他剛考完鄉試,許是好陣子起早貪黑讀書練武過于勞累,以至鄉試一結束,他便染上風寒,高燒了兩個日夜。

斑儀仁衣不解帶、不眠不休在床榻邊照顧他,喂藥、淨身全她親手來,他醒來,見她伏在床邊,烏黑發絲傾落在錦被上,她眉頭緊蹙閉著眼,像是累極了。

那年他十四歲,高儀仁巴掌大的臉,白晰的膚,褪了些血色的唇,在他眼前忽然鮮亮起來,像一幅畫似地拓進他心上……他想起鄉試前幾日,踫見拜在俞二爺門下的幾名弟子,他們與他年紀相當,論輩分得喊他一聲師叔,他們邀他一同喝酒听曲去,他原是不肯卻拗不過幾個人的盛情,還是被拉了去。

在金陵城里能學文學武,多半是有些家底的,其中有幾個已有妻室或小妾,那群人拉著他進妓館喝酒听曲,他們笑說,過幾日他要鄉試,帶他來見見世面、抒解壓力,他若想還可以開開葷。

妓館里各樣香氣燻人,酒席間,琴歌交錯,笑語聲昂,他聞著各樣撲鼻香氣,卻想起高儀仁。女人們都愛香,他記得杭州余府里,爹的正妻小妾身上也是燻著各樣的香,茉莉、麝香、桃花……他喝著酒,听著身旁妖媚的妓女低笑勸酒,吸進她身上膩人的香氣,卻益發想念高儀仁。

斑儀仁不用香粉、衣服從不燻香,更不抹頭油,她喜潔,只要不是冬日,她天天洗沐,穿過一日的衣裳必定換洗,她那把黑緞般的長發,更是隔兩三日便要洗晾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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