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捧住心口,心髒以失控速度狂飆,似要沖出她的身體,她熱血奔騰,精神異常亢奮。
那個男人是誰呢?為何她會對那名男人瞬間有了感覺?會是「他」嗎?是她找了十年的那個人?
她該怎麼做呢?去確認?或是任由他離開?
當她還在猶疑時,腳步仿佛有了自我意識,且移動快速如飛,撥開、踢開、擠開掌聲四起的百姓,她把性命豁出去,沖到那輛馬車面前,在眾人再度的抽氣聲中,張開手臂,眼神堅定,櫻唇微笑,仿佛就算兩匹白馬的飛蹄重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怕似的。
「停車!」她大聲喊停。
馬夫們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嚇得四眼暴突,想起解索衡那殺氣騰騰的警告,用盡全力拉緊韁繩,哪知兩人默契太差,顛得馬車幾乎翻覆。
最後,馬車及時停下,沒有造成傷亡,但……馬夫們面面相覷,偷偷地瞥向馬車。
老天!這般顛躑,里頭的大將軍鐵定東倒西歪,那他們的命……
向前往去,只見罪魁禍首猛縮香肩,以手蒙臉,片刻,張開手指,睜開一眼從指縫間瞧瞧馬車翻覆了沒有。
呼……撫住胸口,夏桔梗笑咧了嘴。
幸虧馬車沒有翻過去,頂多顛得馬車里的人暈頭轉向,將早上吃的食物全數嘔出來。
「姑娘,你在做什麼?」一名馬夫怒斥,擔心自己性命不保。
另一名馬夫連忙掀開簾子,向解索衡報告︰「將軍,這次是有個不長眼的姑娘擋路,她毫無預警地竄出來,像個冒失鬼,我們已經及時停住,沒有傷到人,但這全是……咦?」
「馬夫大哥,借過一下。」嬌女敕而甜美的嗓音自那馬夫後頭傳來。
馬夫茫然地回過頭,一張甜美得不可方物的笑臉映入眼簾,他听見自己的心咚咚狂跳,竟不由自主地听話讓開。
「謝謝。」更燦爛的笑靨令馬夫覺得就此丟了性命也值得,更遑論跟她計較方才她的擋路之罪了。
夏桔梗取代了馬夫之位,不管眾人多驚疑、不管抽氣聲多響亮,兀自探頭入車內,然後,她見到了布滿毛……呃……布滿胡子,但看得出來臉色鐵青的面孔,那一雙好看的眼楮似要噴出火來,又莫名地攫獲了她的呼吸。
外頭喧嘩的聲音仿佛消聲匿跡,馬車內的一方小天地就似全世界,存在這世界上的僅有她,與眼前的落腮胡男人。就算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他絕對和她的救命恩人月兌離不了關系,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回過神,看男人鐵青著一張臉,甜甜一笑,擠出小梨窩,友善地示好。
她的笑容向來很有用的,尤其是對男人,沒想到,男人的臉色更難看了,他眼底迸出的殺意,教人顫栗膽寒。
解索衡以為他這副嚇死人不償命的尊容,會嚇得她屁滾尿流,但她不但沒有,還……
「唔,這樣彎腰跟你說話好累,我可以進去吧?」她很白目地說,櫻唇咧得更甜、更燦爛,不請自進。
她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小手扇著風,美眸瞅著他難看的臉色,眼底泛起憐惜和同情。
「你臉色不太好耶!是不是剛才馬車顛得太厲害,把你腦袋和胃袋顛得全移了位?好可憐!很難過吧?」她眨著水汪汪的美眸,突然想到什麼,往衽袖里掏呀找的。
解索衡瞅著她那張無辜的臉。方才擋車的人是她,就算他真的腦袋、胃袋移位,也全是她害的吧!
不知死活的女人!解索衡眼底的怒氣轉為凌厲的殺意,她徹底地惹怒了他,還挑戰了他的耐心。
正欲伸手掐住她那縴細雪白的頸子,她卻在此時抬頭,美眸晶亮,粉腮嫣然,絳唇笑甜,稚聲開口道︰「我找到了。」
避她找到什麼,他的手仍不留情的往她而去,冷不防地,她塞了一樣東西在他手里,他怔了怔。
他疑惑地盯著手里的兩片葉子,而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則趁機往他這邊靠了過來。
「這是薄荷葉,只要揉一揉,清涼的香味散出,便可以舒緩你的頭疼和胃翻攪。」說完,再度獻上她甜美友善的笑容。
「什麼鬼東西!我不……」他不屑又不耐煩地欲將手中薄荷葉丟掉,她卻及時拿了回去。
「仔細看了……」她將葉片輕輕揉了揉,說道︰「聞到了沒有?這個很有用的,每次我若是胃不舒服啦、頭疼啦,或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聞個兩片,就會很舒服。有時候胃疼得太厲害,就吃它一片,比吃藥還有用,這樣就省下一筆看大夫的費用了,很贊吧!」她笑咪咪地炫耀。
他瞥見她縴白手指沾上了綠色汁液,浸入她雪白的肌膚,指紋變得立體鮮明,薄荷葉的清涼香氣自她手指上蔓延,彌漫了馬車每個角落。
沾了綠液的玉指拿著揉爛的薄荷葉湊到他鼻前,她雀躍的問︰「香不香?腦袋清醒多了,是嗎?胃也不翻不攪了吧?我就說嘛!對我有用,對他人一定也有用。」她又甜甜地笑了起來,小梨窩若隱若現。「你的臉色似乎沒有好轉,不如吃掉吧!」
這回他終于正眼瞧她。她一身樸素又有補丁的淡綠色布裙,瞧上去不過十五、六歲。
呿!年紀那麼輕,便學會勾引男人的把戲了!
他了解,天下女人一般,總是巴著榮華富貴不放,她鐵定是看上他將軍的身分,才來巴著他的吧!
「滾出去。」低沉的嗓音充滿被惹毛的憤怒。
然而,有人猶不知大禍臨頭,一張嘴仍不停地說著︰「你看起來臉色更差了!快,吃下去會神清氣爽,什麼毛病全都跑光……啊……」她瞪大眼楮慘叫一聲,狠狠地被一只大腳丫子踹出馬車,狼狽地滾到地上去。
看熱鬧的民眾一陣嘩然,卻沒有人發善心接住她,在她飛出之際,都立刻閃開,任由她嬌弱的身軀結結實實地摔得四肢朝天。
「走!」解索衡怒氣沖天地朝馬夫下令,惡瞪摔在地上喊疼的夏桔梗一眼,便忿忿然掩上簾子。
馬夫們幾乎是用逃的速度駕著馬車離開。
解索衡臉色陰鷙,倚靠著馬車,他閉上雙目休息,然而在鼻端不斷搔癢著他的,竟是彌漫不去的薄荷香,以及她身上的香草味兒,還有她的笑容,像吃完雞腿抹了滿嘴的油似的,又黏又膩。
討厭的女人!他眉心皺出一條立紋,心想等會兒一定要換輛馬車,免得那討厭的氣味打擾他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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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桔梗幾乎把整個城鎮給翻過來了,卻找不到那人的蹤影,她又回到南雀街,呆立在暮色籠罩的街道上,眼色恍惚。
今天早上,這個地方很熱鬧,那人也在這里,還與她共享了薄荷香,但現在他在哪兒?
突地,迎面來了一名小扮,她沖上前去,抓住人家肩膀就問︰「你知道那個什麼……什麼將軍……」糟糕!什麼將軍來著?
「解將軍嗎?」小扮著實被她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瞧,見她是個甜甜的小美人兒,原本的怒氣盡散。
「對,就是解將軍,你知道他們今晚住在哪里嗎?」
好美的姑娘!連聲音都這麼悅耳。小扮驀然臉紅,回答︰「姑娘,你問對人了,我是客雲來的店小二,解將軍就是住在客雲來。」
「哇!太好了,帶我去,快帶我去客雲來。」美眸爍亮,心情大好,夏桔梗拉著小扮就隨便找個方向拖著走。
「姑娘,等等、等等……」
「還等什麼?再等都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