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之幸福紀事 第23頁

情緒安寧之後,我才發覺他仍然記得我的喜好。

食物滿足了我的胃,安定了我的心,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阿城,謝謝你。」

「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一笑,那說不出的酸痛勁兒又在心里冒出來了。

「西容,告訴我好嗎?」

這就是他與琴知淵的不同,琴知淵不會這樣問你,他會讓你自動地慢慢把心事說出來……哦,琴知淵,他現在應當陪伴在晨約身邊吧?

「阿城,別問了好嗎?」我撥弄著台燈上的流蘇,問,「左太太呢?不在家?」

「我們已經離婚了。」

「什麼?!」

雖然曾經惡毒地詛咒過他們的婚姻,但我怎麼也沒想到它會結束得這麼快。

「結婚後的第三個月,我們分開了。因為我們都明白對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丙然是快餐時代。愛情可以快餐,婚姻也可以。

看著他深深的目光,我十分不自在,連忙轉移話題︰「你怎麼會在醫院?」

「有個同事出了車禍,我去探望他。」

「哦,這樣。」

兩個人都沒什麼話了,相對無言。

一年之前,我們還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呵,是,一年了,時間多快啊。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恨他入骨,但今天,他在我心里已經成了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時間總有無窮法力,再深的傷痛也能治愈。

我向左居城告辭,謝絕他的相送,自己打車到醫院。

晨約正在安睡,旁邊有一名中年女子,我上前,喚︰「阿姨,她好些了嗎?」

她站起來,拘謹地低聲說︰「小姐已經睡了,醫生說問題不大,只要好好調養就是了。」

「哦。您不是晨約的母親?」

「不敢不敢。小姐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她從小在我們家長大,我們老太太很喜歡她,當她是親孫女一樣。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沒敢告訴老太太,怕她生氣受不了。真是萬幸,搶救得及時……哎呀,這位小姐,你可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就做出這樣的傻事呢……」

她還在一邊絮絮地說下去,我勉強陪坐一會兒,告辭出來。

琴知淵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想打個電話給他,卻發現手機不見了。

大約是落在左居城那兒了。

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華燈初上,整個城市燈火輝煌,車流如織。我獨自站在醫院門口,茫茫地看著這繁華的一切,忽然有說不出的陌生。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回到幸福山莊。

這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一個安身之所,它亮著燈光,等我回家。

琴知淵半躺在沙發上。

我有點意外。

「回來了?吃過了沒有?」

「還沒。」

「我來叫外賣。」他掏出手機打電話,頭發垂在額前,在燈光下撒下一片陰影。

他的聲音里也有無限的疲乏,整個人看上去那麼無力,像一個易碎的玻璃女圭女圭。

我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知淵,別難過,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知淵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心都痛了。

「如果你真的很不安,如果你願意……知淵,你去照顧她吧!我不會吃醋了,好好照顧她,讓她早日康復。」

他低低地道︰「身上的傷口容易康復,心上的呢?」

我一震。

他在說什麼?

我慘笑一下,松開手,「你的意思,是要替她療心傷嗎?」

「我只是今天才知道,一個人受了心傷,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那是當然,不然她何以會割脈?你最好照顧她一生一世,永遠不要離開她。」原諒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他抬起頭,眉宇如昔,那雙玉石般的眼眸卻陡然間失去了光澤。

「這是真心話?」他問。唇齒之間帶著一絲令人心顫的涼意。

「不然你的良心何以安寧?」

「這樣,你的心也可以安寧了吧?」

「我安寧?我當然安寧!」我冷笑,真的,憤怒到了盡頭,真的可以笑出來,「就因為我不肯離開你,晨約才會割脈。倘若我不這樣固執堅持,她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你們這一對璧人……」

「夠了……」相識以來第一次,他冷冷地打斷我的話。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漠神情面對我,他輕輕地,緩緩地開口︰「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他拾起放在沙發上的外衣,站起來,從我面前經過,走出去。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不再看我一眼。

一股涼意和麻痹感從腳底升起,瞬間充滿了我全身的血管和毛孔,心好像都不再跳動了,我的髒腑里全是涼氣,整個人空蕩蕩地,抓不住一絲牢靠的東西。

只要一陣風來,我就會破碎得四散飛揚吧?

第6章(3)

我們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要去治療晨約的心傷?

我又說了什麼?

我叫他去陪她一生一世?

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之內,我們做了些什麼?

安然回來的時候,吃驚地坐到我面前。

「西容,西容,你怎麼了?」

我恍惚地一笑。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是哪里不舒服嗎?」她焦急地看著我。

安然,不用理我,我只是很累……我沒有力氣說話……

「天哪,我叫琴知淵來。」

這個名字終于觸動了我,我按住她的手機。

「不用打了。」

「為什麼?你們怎麼了?」

「也許是分手吧。」

「分手?!」冷靜如安然也叫了起來,「你們分手?!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晨約在我面前割脈自殺。」

安然怔了一下,但下一秒,她說︰「那是她自殺,你們不用負法律責任。」

不愧是律師。

可是感情的責任誰來負呢?

我倦極,任安然百般勸拉,就在沙發上躺了一夜。

漏屋偏適連夜雨,第二天,我竟然感冒發燒,迫得請病假。

其實一個人心受傷的時候,如果身體再來點痛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身體上的痛苦往往能轉移心痛的注意力。

都想把我那顆爛了許久的牙拔掉。

我就在沙發上輾轉反側,忽然想到,那次痛經我就是這樣躺在沙發上給安然打電話,而琴知淵就那樣推門進來,煮生姜紅糖水,熬稀飯……

哦不不不,我在想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必需明白這個事實。是的是的,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不要悔,不要恨,不要怨。這個世界,每分鐘都有戀人分手。

他從此與我不再有關系,一拍兩散的戀愛男女,便是陌路人。

但下一秒,一位陌路人便按響了門鈴。

那一刻,我有難耐的驚惶,緊張得難以呼吸。

門開處,卻是左居城。

「你的手機忘在我家里了。早上有位安然小姐打來電話,我以為有事,便幫你接了,她告訴我你生病了。」

他把手里的袋子一一打開,搬出濃湯與飯菜。

我應該是幸運的。一個男人離開了,另一個男人馬上過來了,我的感情與生活都沒什麼缺失。

但我為什麼還是覺得心尖像是拴了重墜的堅石呢?

為什麼心底總有個聲音在隱隱呼喚,反復詢問︰「真的分手了嗎?真的分手了嗎?」

我的心猶疑不定,事實卻擺在面前。

那個人比我堅決,一周以來,沒有一個電話。

我在這個周末,買了一束女敕白的康乃馨,到醫院去看望晨約。

她住在特別病房,布置得比酒店差不了多少。初夏的陽光好極了,從玻璃窗里透進來,照在晨約柔軟的長發上。

她明快地微笑,眼神嬌嗔地凝望著床邊的男子。

「……我不要,我要多住兩天!」

「你會耽擱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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