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單哭說得急切,怕說慢了,就算難免一死,也會死得極為淒厲,絕對會生不如死。
贏政一愣。「不知哪去了?怎可能?!難道膽敢有人侵入梁山宮將人盜走?」掃視眾人的眼眸異常陰鷥駭人。
眾人見他已肝腸寸斷的失了性,皆驚惶不定,生怕遭到他的暴虐對待。畢竟夫人的尸首若真遭人劫走,那麼護衛伺候的人難辭其咎,全都該以死謝罪!
一贏政呼吸粗重起來,眼神恐怖。她死了,那女人死了,連尸體都不在了……
他眉目問倏地攏聚起瘋狂之色。她不是負氣離宮……而是,死了!
嘴角徐徐流出一道血痕,郁積在喉頭的血終于抑不住的流出。
「宣、快宣太醫,大王吐血了!」常貴見狀大驚失色,趕緊急呼傳人。
但贏政渾然未覺自己的狀況,只覺一股難忍的心痛沁入心肺,揪得他心口抽描不斷。
他怎能失去她,怎可能?!血突地由他口中狂噴而出。
「啊!大王,您吐血了劉」一道驚嚇的聲音由殿口傳來,一抹縴細疲累的身子慌忙沖向那吐血後臉色極為恐怖的男人。
贏政瞪大眼,只是愕然地啾著她,不敢確信自己看到的是人是鬼。
曲奴兒心急得要喚人取來白巾為他拭血,一轉頭才發現眾人正一動也不動,驚愕的瞪著她。奇怪,他們不曾這麼放肆敢瞪著她啊,這怎麼回事?
「你們……」
忽然間,她被人用力抱住,緊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是妳,妳沒死,妳沒死!還以為妳飛走了,回天界去了……棄寡人于不顧了……原來妳沒走,妳回來了!」一贏政激動的緊緊圈著她不放,眼角竟流下淚來。
「大王?」曲奴兒驚惑著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要問明原委,他驀地全身一松,人已不省人事。
第十章
太醫趕來了,診過的結果是怒極攻心的急癥,太醫惶恐的開了藥方,可一贏政蘇醒就不顧身體病乏,嚴厲的親審那下毒的奴才,要逼問出主謀。
但曹單一下子說是魏國殘民花錢雇他殺人,一下又說是齊國人指使的,酷刑後再度改說是秦宮中的人,說詞反復,無一可信,贏政嚴刑拷打卻問不出更確實的話,怒將人處以連坐法,曹單處以五馬分尸之刑,罪人三等親皆腰斬于市,九族以內流放邊關,這才平息這件事。
但這件事卻在他心頭埋下無限恐慌,察覺不僅天下人皆處心積慮要拿下他的項上人頭,就連他心愛的女人也不放過,盡避他派了重兵強將守衛在他們身邊,但依舊無法防堵無孔不入的暗殺事件,倘若他們一起被殺了便罷,但如果曲奴兒先他一步死了,他將如何是好?如何獨自擁有大片江山而不戚到孤獨慌亂?
這宮中,這四周,到處充滿不安的殺氣,這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在與他作對,都想將那女人自他身邊奪走……他與曲奴兒都不安全,到哪里都不安全……若想與她天長地久的在一起,這天下人都是他的敵人……都想毀滅他……都想拆散他與曲奴兒……
「大王,該用藥了。」曲奴兒打斷他狂亂的思緒,走近龍榻,端上一碗藥汁。
他倏然緊扼住她縴細的手腕,藥汁溢出了碗外。
「您……」她吃痛,但沒甩開。
「藥?毒藥妳沒喝下,那壺子里的毒水哪去了?」他急切的問。
「我將那壺水倒進殿內的花器里去了。」輕嘆了口氣,她放下溢了半碗的藥汁。
「倒進花器里去了?」
「嗯,我原先就由林園里摘了些花回來,自己隨意插進花器里,那宮人剛巧送置水銀壺進來、我便順手將水倒進花器一果喂花。」方才她去查看過那喂過毒的花束,果真枯死,連枝梗都發黑了。
「謝天謝地!」一贏政猛然傾身抱住她,首次激動得懂得感謝,她若沒將毒水喂花,死的說不定就是她了!
「大王,對不住,惹您擔心了。」被他緊抱著,她不禁歉然。
「對了,告訴寡人,這夜里妳去哪了?」他倏地想起,拉開她又急怒的追問。
「我去了……」瞧他瞪大眼等著听她的說詞,曲奴兒嘆了一口氣。「我……去見我爹了。」原不想說的,見他都已為她憂急得吐血,內心愧疚,不忍再有所隱瞞,于是才說實話。
「妳爹?曲公公?」他變色的挺起身子。
「嗯,他沒死,回到咸陽來了,我就是趕去見他,不過在回來的路上迷了路,這才晚歸,害得您以為我已遭人毒死,鬧得宮里天翻地覆的……」她一臉愧疚。
她原是想說趁他沒夜宿梁山宮,偷偷溜出去見爹一面,再趕在天亮宮人尚未發現之際回來,這樣誰也不驚動,哪知自己晚歸已是夠糟,還扯上毒殺之事……唉,提起這事,她也很不安,不僅那想毒殺她的人慘死,還株連許多無辜的人送命、流放,這孽合該算在她身上才是,她才是這所有事端的源頭啊……
「妳怎知妳爹要見妳?」他屏住氣息的問。
她身處宮中,通信、見人都有紀錄,他生性多疑,時而查閱,怎不見有特別的人或物出現?
「我見到那白頭鷹就知爹回來了。」
「白頭鷹?」他立刻想起那日在林園與她爭吵前所見到的飛禽。「那是你們的暗號?」
「是的,只要爹想見我,放出白頭鷹我便知道上哪去找他了。」
原來如此,這麼小心神秘,難怪密探始終探不到消息,宮中記冊上也沒有紀錄。「妳爹回來了……也見了面,他對妳說了什麼嗎?」
這讓他最為驚恐而不敢親自問起的事,今天竟由她口中說出,他震愕得不知該如何接應。該問下去嗎?還是別深入了,仙人不能留在人間,一日一道破,就會如沉睡蝶兒醒來般一飛沖天……
但那曲公公若直一是仙人,回來見她所為何事?要帶走她嗎?胸口一緊,一贏政無比緊張,竟比當年十三歲懵懂登王位時還要志下心不寧。
幾度掙扎,他終究還是問出口了。
「奇怪了,您怎不先問我,為何我爹死而復生呢?」眾人皆知,爹在十多年前就已死,而她突然說要去見一個死人,他竟無訝異之色,這有些不尋常。
「妳爹沒死之事,寡人早已要人查明,他……成仙了不是嗎?」
「成仙?」她瞧著他,表情奇特。
「沒錯,寡人听聞他煉成了長生不老仙丹。」
「大王信神仙之說?」
「信,篤信!」他神色炯炯。
「所以您才會派人率童男女數千人至東海求神仙,為求長生不老?」前陣子她听聞他派了人去尋仙,曾經訝異的想阻止,不過沒有用,他還是堅持耗費人力巨資去尋找。
「沒錯,其實寡人要找的就是妳爹,寡人要他手中的長生不老仙丹。」話已說開,他也實話相告。
「什麼,大王找的人就是我爹?」她更加愕然。
「只要有了妳爹手中的不老藥,妳我就可以永世相守,永不分開了。」他興奮的說。
「大王,倘若我說爹身上沒有不老神丹呢?」
贏政微愣了一下,神情變得無助。「若沒有,寡人就不能與妳永不分離了……寡人查無妳的出生,也許妳也是神仙,妳能長生,但寡人不能,所以妳終究會如雲彩般飄離而去……寡人不過是想與妳永生永世,才會積極尋藥,寡人不想死後與妳分開。」
聞言,曲奴兒戚動的凝望著他。「您真怕死後我們就分開了是嗎?」這男人有他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成就,卻也有著對她絕對痴心的滄桑孤獨,竟會懼怕失去她到這種地步,寧願信那神仙傳說,也懼于對她親口問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