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乃祿被福至扶起,偎在他的肩頭上,張著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爹親,心想讓他老人家這麼擔憂真是太不孝了,于是牙一咬,一鼓作氣將藥吞下。
「祿兒慢點再睡,先吃點東西,你從昨兒個就沒進食,再不吃會沒體力的。」米來寶端來先前要廚房備好的各式米食。「你瞧,全都是你愛吃的。」
米乃祿懶懶看了一眼,整個人昏沉得連說話都沒力氣,只能輕輕搖頭。
「小姐,吃點東西吧。「福至柔聲勸道。
「我吃不下……」喃著,她又沉沉睡去。
他見狀,只能將她擱回床面,替她拉好被子。
「這可怎麼好?」米來寶苦著臉嘆氣。
埃至垂睫想了下,立即打定主意。「老爺,我外出一下。」
「你要去哪?」
「替小姐準備一點吃的。」
他喜歡她說話的模樣,更喜歡她吃東西的樣子,如今她天天沉睡,頓失生氣,讓他難以忍受。
***
眼皮像是被灌了鉛,沉重得教米乃祿張不開眼,她全身無力,連要翻身都很困難。
于是,當她努力翻過身,張開眼時,不由得低嗚出聲。
「小姐,你醒了?!」守在床邊的米麗趕緊撫上她的額。「還難受嗎?要不要喝點茶?」
米乃祿雙眼昏花地看著她,「麗兒,我睡很久了嗎?」她覺得渾身不對勁,骨頭部快散了。
「是啊,小姐昏睡了都快要四天了。」
「四天?」她乏力地閉上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姐,已經是晚上了。」
「……我是說,今天是幾日?」她看見燭火了,知道外頭已經天黑。
「喔,今兒個已經二十九。」
米乃祿一听,猛地張眼。「糟!這樣一來,再過幾天不就是十二月初一?我得到善若寺贈米的日子。」每個月初一、十五到善若寺贈米,已經是她這些年的習慣,她從未缺席過。
「小姐,你都生病了,還想那些?」米麗不禁抽動眼皮。
「不能不想呀,那是承諾,是我說出的話,不能不做到。」她急道,盡避脆亮嗓音還帶了些沙啞,但比起白天時的欲語無力,已經好上太多。
「想去,也得等你把病養好。」門外突然響起福至的聲音。「米麗,幫我開門。」
米麗趕緊起身開了門,才發現他雙手端著兩個木盤,右手邊上有幾個小碟,全都蓋上盅蓋,而左邊盤子上則有一壺熱茶。
走進房里,他先將木盤往桌面一擱,隨即回頭瞪向躺在床上的米乃祿。
第5章(2)
「福至……」她被他一瞪,哀怨地扁起嘴,覺得委屈。
「想幫人,先掂掂自己的斤兩。」福至哼了聲,再問︰「我弄了壺桂圓姜茶,要不要喝一點?」
「桂圓姜茶?!」她馬上雙眼一亮。「福至,你怎麼會泡這種茶?」
「哼。」他倒了杯熱茶走到床邊,如她這幾日昏睡時一般,將她摟進懷里,讓她舒服地枕在自己肩上。「喝。」
米乃祿原本紅紅的小臉,頓時更加發熱,眼也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他竟然近在眼前,她甚至可以聞到他的發香和他身上好聞的氣息……
「等等、等等!我可以坐起來,我坐起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昏睡四天,身上滿是汗味,又沒洗澡……
「你這是在做什麼?」福至眼神不善地瞪她,大手扣住她退開的身子。
「這樣、這樣男女授受不親啦!」她不要這個時候貼他這麼近,她身上一定很臭。
「可是小姐,這幾天福至都是這樣喂你喝藥的,老爺也允許了啊。」米麗好心地提醒她,她口中的男女之別在這幾天已經被完全打破了。
米乃祿呆掉。
「而且,那天小姐落湖,也是福至把你救上岸,更是他抱你上馬車的。」
她神色更是大變,如遭雷殛。
不是她自夸,實在是她頗有份量,記憶中,她十歲之後爹爹就已經抱不動她了呀……不過那天晚上她還沒吃東西,應該有比較輕一點點吧……
想著,黑白分明的大眼輕輕轉動,對上眼前人冷沉的眼,她不由得又可憐兮兮地扁緊嘴。
「福至,你生氣了。」嗚嗚,又瞪她。
「我怎麼敢呢?「他笑得讓人頭皮發麻。「要不要喝茶?」
「好。」她裝乖巧,溫馴得像只小綿羊。
雖然臉色很差,但他的動作卻很輕柔,先為她輕吹涼茶,再緩緩喂她。「茶還有些燙,慢慢喝。」
米乃祿嘗了一口之後,眼中登時充滿驚喜。「哇,福至,你上哪去學泡桂圓姜茶的?和我師娘的手藝好像!」
「你這張嘴真是厲害。」聞言,福至低笑。
「咦?」什麼意思?
「這是我上貞德坊跟你師娘討教的。」
他話一出口,米乃祿便怔住,就連米麗也很意外。
原來他出去一個下午是上貞德坊,而一回來就鑽進廚房,則是——
「米麗,幫我把另一個木盤端過來。」
「喔。」面對這命令式的口吻,她很自然的照做,端來木盤後才一愣。什麼時候他們的身份這麼不對等了?而他的態度,又是何時變得這麼理所當然?
「你瞧。」不管她的瞪視,福至逕自打開其中一個盅蓋。
一見到米團,米乃祿就雙眼發亮。「福至……」
她喚他時,有種特殊的軟女敕語調,像是撒嬌一般,喜歡把尾音拉得長長的,讓他愛極,板起的臉色不自覺放柔了些。
「因為你病還沒好,不宜吃太重的口味,所以我跟你師娘要了一些腌梅子包在里頭,要不要嘗嘗?」
「要!」她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這是福至為了她向師娘討教,特地做給她吃的,她怎可能不吃?
米乃祿很自然地伸出手,卻見他拿起一個米團,喂到她嘴邊。
「吃啊。」
她內心翻騰不已,覺得好害羞,怎麼他可以像個沒事人一般?
「不吃?」福至又沉下臉。
「吃!」她小嘴一張,咬了一口,鮮白的米還熱著,緊實有彈性,里頭裹著微酸帶咸的腌梅,教她皺抿了小嘴,眯緊眼,沉睡的食欲全被激發出來。「福至,你好神,好像沒什麼難得倒你。」
她忍不住再咬一口,那一臉幸福陶醉的模樣,教他不禁笑眯了眼,覺得忙碌一整個下午都值得了。
「誰說的?」他又拿起一個喂她。
「真的呀,你懂商、會作帳、會裁縫,替我改衣,現在又會做米團泡茶……」她說著,邊吃邊感動。「福至,你怎麼會這麼厲害呢?要是沒有你,我該怎辦?」
他淡淡一笑。「那麼米麗呢?你爹呢?」
一旁的米麗怔住,沒想到他會提起自己。
「在你昏睡不醒時,米麗和你爹急得東奔西跑,你沒對他們說聲謝,反倒一直對我灌迷湯,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他狀似漫不經心地說,繼續喂她吃米團。
米乃祿聞言,靦腆地看向米麗。「麗兒,辛苦你了。」
米麗霎時紅了眼眶,用力搖頭。「才不辛苦,只要小姐可以痊癒就好。」嗚嗚,這個男人真的好可惡,那張狗嘴偶爾吐出象牙就教她感動得要命,難怪小姐會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
「我去跟老爺說小姐醒過來的事!」說完,她便趕緊跑開,只因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掉淚。
埃至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她能在你身邊,真是太好了。」
「嗯,麗兒一直是真誠待我的。」米乃祿邊吃邊說。「雖說每個千金身邊都有很多丫鬟陪伴,但不是每個丫鬟都是真心侍主,可是麗兒不一樣,不管什麼事,她都會以我為優先考量,總是把我擺在第一位,她……」說到一半,她驀地瞪大眼,只因他貼得好近,近到她無法思考、無法說話,直到他的唇緩緩貼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