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小桃源(上) 第18頁

豈料他笑笑道︰「武林正派該學的那些,本侯上輩子都學了,進蒼陀山習武,本侯自然學得比旁人都快,既搏得一個武林正派子弟的名聲,提前學成下山亦讓皇上對本侯另眼相看,青眼有加。」

她捧起茶啜飲,想了想他所說的,抬眉對上他的目光。

「民女問了「幻臻坊」里的人,都說當今正霖帝是有一位一同胞的親手足封為瑞王,然,這位王爺以及其年僅十三歲的嫡長子當年竟與侯爺一同遇難,齊齊落入水寇手中後僅侯爺幸運獲救……」

一屋靜寂,他面色彷佛無波,靜靜等著她開口。

她深吸一口氣,徐然吐出。「若無猜錯,那些所謂的水寇也許並非水寇,許是奉命假扮的,那些……是瑞王父子的人,而侯爺將計就計,先下手為強,把人全都了結,沒留下半個活口。」

此次提及瑞王父子,他沒有如上一次那樣暴怒,但神態更難捉模。

「怎麼?這一世就不允本侯使些旁門左道、劍走偏鋒嗎?蘇姑娘可是怕了本侯?」

他未否認,即表示她應該猜得八九不離十。

想像他可能經歷過的事,她心中難受並不想深探,遂搖搖頭。「民女若怕,便不會邀侯爺進屋里用茶。」

「哼,深夜隨隨便便邀男子進屋,你還好意思說嘴?」突然火大起來。

「誰讓侯爺白日不來,偏要深夜如劍插地般定在那兒,不讓你進屋成嗎?再說,民女才沒有隨隨便便,那是因為來的人是你。」

話听前段,宋觀塵內心既羞又惱不痛快,但听到最後那一句,彷佛天降甘露,心頭火頓時全滅。

他冷哼一聲,欲掩飾什麼般舉杯又飲。

蘇練緹忽覺方才口氣像在指責他,不好,她有必要解釋一下。

「侯爺,其實民女的想法很簡單,以為真要相較起來,我可比侯爺多出一世的記憶,而且我家萱姐兒走的那一年,民女都三十出頭了,比起侯爺上一世受車裂之刑離世時的年紀還大上兩歲有余呢,所以民女是一位「大娘」了,且比侯爺還要「年長」,男女之防也就用不著太講究,是吧?」

……是吧?

是吧個頭!

宋觀塵只覺滅掉的那把心頭火再度燒旺起來!

他單手抓著一顆胖枕,都想朝那張恬靜又氣死人不償命的鵝蛋臉丟過去。

她「大娘」個鬼!

「不講究男女大防嗎?好啊,正合本侯心意,那本侯今夜在就這兒睡下。」道完,他竟推開靠架扶手四仰八叉往後一躺。

「你……」蘇練緹瞠眸瞪著幾是躺進軟枕堆里的男子,非常無言。

「蘇姑娘不樂意?想趕人?」他微撐起上身看她,嘴角諷刺一揚。

總覺今夜他的脾氣忽起忽落,她很是不解,但見他大剌剌躺在枕堆里,眉目生動,清俊無儔,她不由得想起上一回……亦是上一世,血已流干的他被偷偷帶進這屋子里的情景,對比此際,她的心沒來由便塌軟了一角,知道這樣似乎不太好,可就是生出一種想寵著他、縱著他的心情……

「侯爺想留,那便留下吧。」她嘆息般道。

好像並未徹底為難到她,宋觀塵再次冷哼,干脆躺平閉目不理人。

他兀自生悶氣,听到她的嗓聲低低柔柔如搖籃曲兒——

「知會侯爺一聲,絲芝小院如廁的地方在這屋子外頭左側的小室,侯爺若有需要,自可沿著石頭小路過去,輕易能尋……然後半夜若口渴了,紅泥小爐上備著一壺茶水,隨時有熱茶可飲,再然後……欸,不成,你這樣要著涼的。」

他听見她起身走開,墨睫忍不住才動,想偷覷,便听到她去而復返的腳步聲。

下一瞬,他頸部以下全被輕輕軟軟之物覆蓋住,淡雅香氣鑽進鼻間。

他抵然張眼,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蓬松被子。

他先是瞪大雙眼,緊接著美目細眯,因為身上這件被子的被套根本是用碎布拼湊縫制出來的,五顏六色,花花綠綠,七彩繽紛到令人……發指,簡直比那種「納百家之福」的碎布被還要厲害。

未等他出聲,她沖著他冰冷冷的俊顏已先笑著解釋——

「這條被子是民女閑暇時候將‘幻臻坊’里余下的各樣零頭碎布收集起來,再一片片縫接起來制成的,里邊塞著彈得松松軟軟的棉絮,就一直擱在箱籠里沒用過,夜里仍是凍人,還請侯爺將就。」

宋觀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應。

她怕他受凍,為他張羅,他內心生出竊喜之情,但又不願她探知太多,怕面子要保不住。

他就是如此這般別扭,上一世到這一世,頭一回有這般體悟。

蘇練緹的心思沒有他那麼多彎彎繞繞,只柔聲又道︰「侯爺是民女的大恩人,見侯爺好好的,無病無災,那樣才好啊。」

耙情她待他好,全因他曾于她有恩,如此而已?

然而她所牽念著的那一世,他根本毫不知曉,完全無感啊!

宋觀塵一下子又滿腔不是滋味,才想刺她幾句,卻見她忙著拍撫他身上的被子,似想將拼布被面上的皺痕一一撫去。

他似躺瞅著她輕垂的面容,那樣認真,那般虔誠,竟讓他的心思驀地飄到前世的那一夜,有一個她,那人亦是認真虔誠,眉眼溫柔,手勁也溫柔,那一個她與眼前這樣的她面容重疊,表情一致,直擊他的心。

他已然說不出話,卻听到那樣輕軟的一句——

「好了,這樣才齊整呢。」

瞬間如遭電擊,完全不行了!

他一把握住那只在被面上挪移的柔荑,使勁兒一帶,在姑娘家訝呼中把嬌軟軟的身子扯向自己,和著暖被壓在了身下。

實不知哪里又惹到他,蘇練緹咽了咽唾津,鼓勇道︰「侯爺若不喜這件被子,內寢木台里還備有一件,只是那已是民女過用的舊物……還是侯爺想回去了?畢竟這兒與侯府相較,定然簡陋太多,怕侯爺要睡不好。」

宋觀塵氣息不穩,眼神如蒼鷹瞰兔,既銳利深沉又跳竄火花,恨不得張口將她咬下,但這般「想咬她」的心情絕非因怒而生,卻是飽含渴求,如久旱逢甘霖,如饑寒交迫之人終得一頓佳傾、一份熱烘烘的暖意,令他幾難把持。

他忽然放松,隔著被子半壓在她身上,臉還直接埋在她頸窩處。「侯爺你……」

「本侯困了。」他打斷她的話,輕掀的雙唇似有若無踫觸到她的頸膚,感覺底下那身子微繃,他惡劣地悄揚嘴角。

「侯爺困了那就……」柔軟女嗓十分隱忍。

「上上世,你說你遇人不淑,終被辜負,所以重生後你未再婚配,是嗎?」

「……是。」欸,好喘,沒辦法,她推不動他。

「你還說本侯有恩于你,姑娘特意來報恩的,對不?」

「唔……對……對吧。」算是特意報恩嗎?她也不太確定,僅是目光一直追隨他,一直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她什麼也沒做,就只在他被車裂曝尸之後去收尸殮葬,能為他做的事其實很少很少。

「好。」男子終于抬起頭,但那一大把烏亮亮的青絲仍散在被子上、地板上,與她的發絲相疊相貼。

蘇練緹忍不住又暗暗吞咽唾液,感覺一顆心快跳出喉頭。

堪稱絕世無雙的白玉俊顏當真好看到讓人自慚形穢,她避無可避地嗅到那一股獨屬于他的寒梅冷香,美之物人人愛,她也愛看美人,只是眼前這一位美人靠得也太近,她、她有些無法消受。

听他說好,她勉強想厘清到底好什麼好,他低沉且堅定的聲音再起——「既然蘇姑娘是來報恩,本侯給你一個機會,就以身相許吧,如何?」今夜來這兒之前,宋觀塵完完全全沒有這般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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