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清水翼,便是德川家的直系親屬,分支御三卿的清水家長房第六子。
身為子民,他相當佩服德川幕府的統治,雖然並不是名正言順的天皇,但長期安定的政權,帶來長久和平的時代,人民再也不用受戰火連連之苦,能安養生息。
但身為政治舞台上的權貴人士,他從一出生便注定了一生要為幕府而打拚的命運。
能在戰國群雄中月兌穎而出的德川幕府,豈是一般販夫走卒,他們早就以國勢強盛的大清為學習榜樣,希望令幕府能更勝一籌;同時也在大清境內,派有日本人潛伏,平日利用經貿商人和地下殺手組織去掩飾其身分,賺取天然資源、刺探大清國情,以便保護自己的閉關政策。
從小就被訓練得精通漢文的清水翼,在他十三歲那年,被第十代將軍德川家治派往大清,繼承境內幕府地下組織的統領。
「主上,你明知道奴婢的心是仰慕著主上本身,並不是為了得到其他的!」桐子惶恐的表述她的心意。
撇開清水翼顯赫的身分,單是他的氣魄和俊朗,就能擄獲萬千女人的芳心了。
她好不容易爭到在他身邊當侍女的機會,使他注意自己、喜愛自己,還得到他的承諾,讓她成為他日後侍寢的「更衣」,她已經很慶幸了。
幸好,這位少年主上並不貪,對府內、府外的女人沒多大興趣,否則較他年長的自己,想成為他身邊的紅人又會難上幾分。
「行了,下去吧!」他不想再跟她談些有的沒的,那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徒費精神。
「是,主上,奴婢告退。」桐子黯然退出房外。
現在這房間內只剩下清水翼,他正想站起來時,不小心微微扯到傷口,痛了一下。
他雖然是御三卿的子嗣,是這座秘密宮殿的主人,但他亦是一名武士,有許多參與行動的經驗,然而上次的行動他太低估對方的人馬,害得自己中箭受傷。
身上的傷是他在大清生活以來,受到最大的恥辱,他絕對不會忘記,同時也要強逼自己在最短時間內復原!
受傷?倏地,他斂起了眉,因為他想起某件事——
那個他帶回來的小女孩!
他怎麼能忘了她?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三井。」他呼喚著。
「屬下在,主上有何吩咐?」三井行,也就是那天安頓女孩的黑衣人,在門外應聲。
「我要見那個女孩。」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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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了,她留在這座充滿異國風情的宅子內,已經五天了,一直到剛才,她才被帶出這個住了五天的小園子。
這些天來,她曾問過婢女們少年的情況如何,她不想打擾人家太久,想先行離開這里,可是她們都三緘其口,又不讓她離去,害得她進退兩難。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動靜,她自然不能放過。
她往指引的地方走去,經過一條幽暗的路,路的兩旁掛著夜明珠。
她揣測著,在這個陌生的領域,凡事小心為上,朝著有夜明珠的地方走,應該對吧?
殊不知,有人正在前方等著她的到來。
「來了?」響起的嗓音低沉醇厚。
「是你嗎?」她看著前方背對的身影,馬上明白這個身影是屬于那個少年。
清水翼緩緩的轉過身,眼中那道本無情緒的眸光,霎時露出一股詫異。
這個女孩有一頭烏黑亮麗的披肩長發,肌膚白皙透亮,晶瑩的臉蛋上閃耀著單純的氣息;還有挺直的瓊鼻、小巧的櫻唇,和那雙水盈盈的眼眸。
眼前的她和先前黑夜中的她,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他不期然地上前一步想確定一下。
她看著他俯向自己,心跳驟然加快!「你、你想做什麼?」她退後一步,微微口吃地問︰「你的傷都好了嗎?」
奇怪,這個少年怎會如此容易令人心緒不定?害她每次都心跳不穩……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沒,我只想確認我府中的下人,有沒有對客人不周,不過看來,你被照顧得很好,是嗎?」看著她那怯生生的動作和軟軟的關心嗓音,他完全不懷疑這女孩的身分了。
「你們每天都給我吃五頓飯,讓我愛睡多久就多久,不用做活兒亦不用趕路,自然會長胖一些。」她以為他在揶揄她,努力地為自己辯護。
今天的他顯得更率性,衣服雖然又是她在外面從未看過的款式,但她就是覺得他的骨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那不好嗎?」她有沒有長胖他自然不了解,但單看她的氣息,就滿足了自己的驕傲。「幾天下來,住得還可以吧?」
「很好。」好得她以為自己在作夢,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沒能過得這麼飽足了。「我等了好幾天,都沒見到你,我很想當面感謝你,很謝謝你那天肯收留我。」
「我說過要報恩的。」他言出必行。
「嗯。」她很明白似的點點頭。「現在看你都能走路、能講話了,我也放心許多,那麼……」
清水翼原本還認為出自她口中的關心話語很順耳,起碼比桐子說的要讓他愉悅多了,可是她突然地頓住不語,讓他不禁皺眉。
「什麼?」
「我想我不該再打擾你了。」她和這地方顯得格格不入,相信不會有人真的希望她一直留在這里。
「過來。」
她局促不安地扯著衣角,慢慢地走到他身邊。
清水翼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慵懶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什麼名字?」
「名字……」女孩的表情變得困擾起來,好像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有多難回答。「我沒有名字……」
「別跟我說笑了。」他顯然不信。「假如你有難言之隱,不便告知,那直說就是,無需找借口敷衍我。」
「是真的,我爹娘從來都沒有給我取名字,大家都管我叫小六。」
「小六?」哪有這麼簡陋的稱呼?「假如你沒有騙我的話,那麼就是你的父母不太重視你。」老實說,清水翼仍半信半疑,隨口就說出這句來。
「我沒有騙你!」她大聲地反駁,眼里已經含著淚珠。「我只知道我在爹的孩子里排行第六,所以別人都叫我小六。」
他驚覺她眼眶泛紅,這才認真起來。莫非……她說的是真的?
「我真的……沒有說謊。」從來沒有人追問過像她這樣微不足道的人叫什麼名字,他是第一個,這讓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一個沒有名字的人的確是很奇怪的,可是她又能如何?他怎麼能說出那種既直接、又傷人的譏諷語句?
「叫小六……因為排行第六是嗎?」真是個不受重視的孩子,他在心里輕嘆。他跟這女孩又多了一個共同點,都是排行第六,但他比她幸運地有了一個還不錯的名字。
小六听了,水亮如鏡般的明眸里閃爍著一層水波蕩漾的霧氣珠光,當她抬頭看他,展露出無辜的神情時,像個楚楚可憐的淚人兒。
「小六,你是怎麼來到這個鎮上的?」他喉頭緊了一下,面對她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他也只得萬分不願地把聲音放柔問︰「你家在哪?還有些什麼人?」
她頓了頓,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下,傻傻地道出自己坎坷的身世,還有被娘親趕出來的經過。
「你是我見過最愚蠢的女孩。」清水翼不留情面地罵道︰「你還敢說要告辭,你究竟要去哪?你根本就沒有目的地可言,不是嗎?還要學別人裝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