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的呆妾 第3頁

在這隱僻的小村落中,芸兒的小茅屋依山而建。不遠處有一大片尚未完全開花的花田,景致不算太差,但總覺得有些冷清。

康嗣邁開步伐,悄然無聲地走到屋後簡陋的廚房中,見到芸兒正坐在小矮凳上,專心地熬著他的湯藥。而在她身邊,則是正吃著新鮮糧草,被系在木樁上的棕色駿馬。

素有靈性的揚風感覺到主人的接近,立刻敏感地抬頭,雀躍地噴著氣,但康嗣做出一個手勢,牠便溫馴地安靜下來,沒有驚動到一旁心無旁鶩的小人兒。

康嗣隱身在門板後,留意著芸兒的一舉一動。

這時,芸兒突然悠悠地開口。「馬兒啊……你的主人是不是很討厭我?」

康嗣愕然瞪視沒頭沒腦吐出這句話的女孩,以為她已經發現自己的存在,存心要說話給他听。但過了半晌,他發現她確實是在自言自語……不,應該說她是在和他的愛駒「傾訴心事」!

「你也這麼想是嗎?」芸兒看見揚風的尾巴不停掃動,以為牠在認同她,不禁失望地低下頭。「他看到我以後,心情似乎會變得很差,我也不好意思老是在他眼前晃動,免得影響他的病情……」

康嗣不悅地瞪了長年跟著自己東奔西跑的揚風一眼,彷佛在責怪牠不要多管閑事。

揚風像是感受到主人的不滿,驀地停止搖擺尾巴,只是靜靜地來回望著主人和眼前的女孩。

「嗯,說的也是!我知道沒有人會喜歡我。」她神情黯然,嘆了口氣。「自從娘親在我十二歲時病死後,就再也沒有人會喜歡我了……」

揚風突然將自己腳邊的糧草推向芸兒,芸兒怔了一會,驚喜地問︰「你听懂我的話,明白我的心嗎?你真是一匹有靈性的馬兒!」她知道馬兒在安慰自己,感動地拭去眼角的淚,起身抱住揚風的頸子。

康嗣對這情況感到好笑,但卻也有些許身為主人的自豪。

「謝謝你!雖然你的主人不喜歡我,對我也有些冷淡,但我很高興你和他來到這里。」她的臉因歡喜而染上些許嫣紅,像是獲得天大的恩賜一樣。「我不再是一個人了,我不但可以和你聊天,而且能夠為你的主子做些什麼,我覺得很有意思,很開心!」

康嗣微怔。自己對她的態度根本算不上友善,難道這樣會比沒有人陪更好?

活了二十七載,雖說從來沒有人敢給他這貝勒爺臉色看,但他實在不太能理解,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欺負」,究竟有什麼好開心的!

芸兒放開揚風,拿了一塊冷硬的干糧,小口小口地嚼著充饑。

「我知道每天要你的主人吃粗茶淡飯,沒有半塊肉下肚,傷口是長不出新肉來的,可是……我沒有錢跟陳大叔買肉。」她愧疚地蹲下繼續為湯藥煽風。「不過只要再過幾天,等染房那邊發下工錢,我就可以多買幾顆雞蛋,替康嗣大哥補補身子了……」

她還未說完,揚風便像是看透她的心事一般,噴著氣甩了甩頭,好像在支持她一樣。

這善良得過了頭的小泵娘!康嗣內心微微悸動著,盯著她的眼神也慢慢變得復雜。

他無聲無息地退回屋內,拒絕再听芸兒對著揚風自問自答。

她根本不是討厭和他一起吃飯,也不是私藏好菜躲起來偷吃,相反地,她希望和他在一起,還把所能得到最好的東西讓給他吃,自己卻吃又干又硬的大餅——是他錯怪了她!

生在豪門大戶,他自小就學會官場上的虛情假意,更必須學會對人存著防備之心,否則吃虧的就是自己!但沒料到,她卻像張毫無污點的白紙,展露出自己最真誠的一面,沒有一點心機或戒備!

面對這樣的芸兒,康嗣反而困惑著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因為她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人——

芸兒隱約察覺到康嗣有些改變了,他的脾氣和架子似乎都收斂不少,甚至會主動叫她一起用飯。

芸兒雖然難免感到有點詫異,但縱使他們之間交談的次數依舊少得可憐,絕大部分都是沉默以對,但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將這一切都歸功于他的傷日漸康復,自然不知道,康嗣曾經听過她那些傻里傻氣的自言自語……

第二章

今天午飯時間已過,仍未見芸兒回茅屋,康嗣漸漸心生疑惑。

他並不是擔心她的安危,只是肚子不斷傳來的咕嚕咕嚕聲,已經嚴重影響他打坐的專注度。

為了早日復元,他決定親自去抓回他的恩人兼專用奴婢,先要她祭自己的五髒廟,再狠狠斥責她的失職--

「肯定是芸兒偷的!」一個女孩憤慨地指控。

「對,我也猜是她干的!」另一個也說。

「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壞心腸?!」

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與連聲的附和,讓被她們圍堵的芸兒越來越絕望,但她仍舊奮力為自己辯護。

「我沒有偷春花的銀子,真的!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荷袋就放在食盒中,更不曾走近她的食盒!妳們一定要相信我……」

芸兒苦苦哀求著,可是樣子越是楚楚可憐,態度越是軟弱畏怯,那群指控她的女孩就更有欺負她的。

「我們為何要相信一個母親未婚產女、父親來歷不明的女人?!妳這孽種,手腳肯定干淨不到哪兒去!」春花忿忿不平地譏諷著。

雖然這番話狠狠地撕扯著芸兒的心,但卻都是事實,她除了當作沒听見,什麼話也無法反駁!

「我真的沒有!」她流下委屈的淚,拉著春花的衣袖想解釋。「我讓妳搜身好不好?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偷拿妳的東西!」

「放開妳的髒手,別亂踫我的新衣裳!」春花猛地甩開芸兒。「妳肯定是妒忌我門路廣,錢賺得比妳多,才偷我的荷袋是不是?虧妳長得人模人樣,心腸竟然這樣惡毒!」

「我……沒有……我真的沒偷東西……」為什麼就是沒有人相信她?芸兒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別跟她說那麼多了,咱們去找村長來評理,看要怎樣處置這個村內的害群之馬,免得下次再有人受害!」突然有人吆喝提議。

「最好叫村長派人押她去縣府衙,叫官老爺治她的罪!」另一個女孩也跟著起哄。

「好!」眾人一陣亂哄哄的附和,接著便一起上前要抓住芸兒。

芸兒見她們來勢洶洶,嚇得臉都白了,頻頻往後退。「不要!我求妳們,不要叫官差大人砍我的腦袋……」

「妳們想做什麼?」

在一片嘈雜和混亂的拉扯中,一個低沉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驀地響起,打斷了她們之間的爭執。

所有女孩將視線轉到高大威猛的康嗣身上後,就再也移不開了,抓著芸兒的手勁也不自覺地放松--

他立體的五官和軒昂非凡的氣宇,還有他那與生俱來的尊貴氣勢,都是她們從來沒見過的。

康嗣一把拉出差點被撕成好幾份的芸兒,他那霸道地放在她肩上的大手,明確地宣示任何人沒有他的準許,都不能傷害這個受到他保護的女孩!

他的出現引起了女孩間的騷動,不少人羞紅著粉臉,只敢偷偷地覷著他瞧;芸兒則訖異地瞠大通紅的淚眼,抬頭驚愕地看著男人。

「康嗣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里?

「妳為什麼沒有準時回去做飯?」他緩緩地瞇起冷眸,敏銳地察覺那群女孩瞪視芸兒的眼神竟充滿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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