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跟我討人情?」瞥看他抱住骯部痛苦的樣子,龍漠斯皺眉甩了甩有點發疼的拳頭,再啐他一句。「欠揍!」
消化奉天義之前所說的消息,龍漠斯終于呼出心口積壓許久的悶意,轉而帶笑地回頭望一眼窗外的一片湛藍天空。
他突然發現,今天的天氣--
真是不錯。
*****
一到醫院,龍漠斯立即被早等在醫院門口的人員,一路帶領至六樓的加護病房前。
他邊走邊听著派駐在醫院的人員報告著一切狀況︰肇事者已移送法辦,而鳳家兩老因一時不堪刺激倒下,已被接往鳳二姐家中休養;鳳大姐則因有女兒需要照顧的關系,白天仍舊上班,晚上則一手擔起家中的所有雜事。
至于鳳君兒則死守在加護病房前,只待探病時間一到,立即沖進去病房陪伴弟弟。護士曾要她稍微睡一下,但她說,如果司霦醒來看不到她會害怕的。
听到最後一句,龍漠斯眼眶突然泛紅。短短一句話就讓他知道,君兒有多疼這個弟弟了。
看著坐在角落,一臉蒼白的君兒,他的心驀地揪疼不已。
才沒幾天的時間,他的君兒就為了她那個痴傻的弟弟鳳司霦憔悴不堪了。
一陣急速行來的腳步聲,在他身後停住。龍漠斯知道是奉天義找來了主治醫生。
在醫師隔窗的指引下,他走至簾幕拉開的加護病房前向內看去。
他看見正巧躺于窗前,四肢及頭部皆裹纏著白色紗布,只露出俊秀五宮的男孩--鳳司霦。
龍漠斯冷眼地看著那拖累君兒多年的男孩。
雖然鳳司霦此刻雙眼緊閉,但他仍可看出那張俊秀五官,在幾年之後也將是眾多女孩目光所追尋的目標;只是,任誰也沒想到,在那討喜的外表之下,竟有著受過傷的腦子。
他不知道君兒在遇見他之前,是如何熬過那段背負鳳家傳承的壓力,以及如何面對外人知道她有一個殘疾弟弟的眼光?
她是如何熬過那段他來不及參與的日子呢?
龍漠斯搖了搖頭。他無法再忍受君兒要再為她這個痴傻的弟弟,承受過多壓力的事實。他想為她攬下一切的責任與痛苦。
他會照顧鳳家一輩子的。龍漠斯在心里悄悄的下了決定。
揮退身旁的人,他轉過身,邁步來到兩眼空洞的鳳君兒眼前。
對她的視而不見及蒼白的容顏,龍漠斯覺得心好疼。他在她的身邊坐下,伸出手緊擁著她。
他輕輕的撫著她的背脊,想灌注她一點自己的生命力量。
她現在的模樣,與病房內的鳳司霦根本就沒兩樣,差別就只在君兒的身上沒有那持續著生命運轉的呼吸器,也沒有全身插滿各式的檢測儀器而已。
「君兒?」他在她的耳邊輕喚著。
她依然兩眼無神、目光渙散。
「君兒,我是漠斯。」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漠斯?」她眨了一下眼。
「是我,我在這里。」龍漠斯以拇指廝磨著她似沒有水分滋潤而略顯干裂的唇。
他回過頭要人拿水來。
「你在這里?」她眼神空茫,重復著他的話。
接過迅速送來的水杯,龍漠斯含進一口,印上她的唇給予水分的滋潤。
「我在這里陪你。」他再含進一口水,送進她干澀的喉嚨。
他舌忝著她的唇,滋潤她的唇。
那兩口水讓鳳君兒逐漸清醒過來。
「漠斯……」一見到出現在面前的龍漠斯,她突地朝他哭喊出緊繃于心中的所有驚駭。「司霦他……司霦他……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司霦他會……」
「乖,沒事的。」他拿出白帕為她擦拭著不斷滑下的淚水。「別哭了。」
「醫生說司霦他……」她泣訴著她所知道的一切。
「沒事的,以後我會照顧他。」他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安撫著她過于激動的情緒。
「可是,司霦他不是正常的小孩,司霦他……」她哽著聲,頭抵在他的胸前,害怕在他的眼中會看見對她的厭惡與鄙視。
「這我都知道,沒關系的。」龍漠斯笑了笑。「我不在乎。」
「你--」鳳君兒顫抖著抬起一雙遭淚水洗滌後分外水亮的眼眸,望進他仍帶笑的眼。
他沒有變。在听到她的坦白之後,他的神態一直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依然是那個全心寵溺著她的漠斯。
為什麼漠斯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難道這一切真是宿命情緣?
「就算天崩了,我一樣會為你撐起頭頂上的一片天。」龍漠斯笑著再為她拭去眼角悄然滑下的淚水。
就算天崩了,我一樣會為你撐起頭頂上的一片天。
他有錢,所以他能為她擔起照顧司霦的一切責任;他也有權勢,所以他可以透過多方管道,壓下所有不利于他身分的相關丑聞,為她扛起一切。
那,鳳家的傳承問題,也成嗎?他有可能會讓自己的孩子不姓龍,而姓鳳嗎?
看著他的眼,鳳君兒真想開口求得他的允諾,只是……
「真的嗎?」她笑得淒迷與不確定。
就算漠斯願意,她又怎舍得要他為她一再的退讓,要求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姓龍?
他擰起眉。因為,他不明了她眼中浮上的淒情所為何來。
「真的。因為--」略過她眼底的淒楚不安,龍漠斯抬手撩過她飄散于頰上的細長發絲。「你始終有我。」
第九章
奪過醫師手中的報告,鳳君兒慘白著臉,直盯著上面一個又一個的醫學名詞。
她是看不僅那些醫學用語,但是她听得懂醫師困難的再次重復--她的弟弟已經成為植物人的事實。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溢自黑色瞳眸的串串清淚,緩緩地沿頰滑落。
司霦都已經痴傻了,老天怎還對他如此殘忍?鳳君兒無法置信的睜著淚眼,任由淚水直滴上手中的報告。
「鳳小姐,你就放寬心吧,這樣的情形對你弟弟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醫師盡職的安慰著,
對鳳司霦他並不陌生,因為之前鳳家就曾在司霦情緒失控時,強押著他來醫院診治。
只是,對于這樣的殘疾人士,在說不出自己的病痛,表達不出本身的需要時,他們也只能開給鎮靜劑,藉以抑止他無意的傷人沖動。
「好事?哪里好了?他這樣哪里好了!?」她側過身,看著一臉平靜似正睡眠中的弟弟,哽著聲控訴。「不能言,不能行,哪里好了?」
「鳳小姐,與其讓他像以前一樣,不懂得保護自己而受人欺負,那還不如教他可以像現在這樣安靜的過下去。」
「是嗎?這樣對他就是好嗎?這樣他就會快樂了嗎?」她顫著聲問道。
「鳳小姐,至少這樣一來,你們再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在失控的時候做出傷人.....」
「他不會傷人!他不會!欺負人的,永遠是你們這些有著正常家庭的正常人!」听到醫師的話,她淚眼大睜,朝他喊出心中所有的不平與憤然。
「他有什麼錯,要讓你們這樣傷害他?誤會他?審判他?就因為他痴傻,就因為他不懂得表達自己,就因為你們都吃定他有口難言?就因為他被你們這群人誣陷,而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白?所以,你們就將一切的過錯全都推到他的身上?」
「鳳小姐?」醫師讓她突然的厲聲指責,堵得無話可說。他只是依一般正常的判斷來勸慰她,怎現在卻變成她口中罪無可赦的「你們」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激動,不該如此失控,但是,她已經受夠世人表面的為仁為義,博施濟眾,而背地里卻仍歧視著那極少數身有殘疾的弱者。